首页

搜索繁体

拔林(挪坟)

    前言:

    近期事情较多,游走数个城市,毕竟身在红尘,难免牵缠,敬请诸位道友见谅。

    “拔林”是北方对于“挪坟”的行业术语,自从改革开放以来,“阴宅风水”早已成为家喻户晓的“秘密”,而以从事“相地”为生的“地师”更是多如牛毛,其中不乏果有真才实学者,也不乏滥竽充数之辈,今日要讲的故事却是一个广泛受众的缩影

    。。。。。。

    三年多以前的一个秋天,我像往常一样,靠在藤椅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抽着烟斗,享受着斗中浓郁的芬芳,正在醉生梦死之际,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咳咳咳咳,您,咳咳,好啊,咳咳咳,”仓促间,一大口烟雾直接呛着喉管,不禁一阵剧烈地咳嗽,鼻涕眼泪齐出,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哟哟哟~”电话另一端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我们的杨大法师这是怎么了?得肺痨了?诶呀,您这难道是要‘飞升’的前奏?”

    “咳咳咳,你妹,咳咳,的,咳,”我用尽全身力气压住剧烈的咳嗽,“诶,王真人啊,您老还没‘飞’呢,小道怎么敢擅自先‘飞’啊?”

    “诶,”老王兀自点颗烟讪笑道,“看来我给你打电话不是时候啊,想来,你这肺痨的样子,也做不了什么事情,那我先挂了,你好好养病啊~”

    “你NN,咳咳,”瞬间觉得貌似一群乌鸦头上飞过一般,“你才肺痨呢,你全家都肺痨,我抽烟斗呛着了,你啥事?”

    “算了,不说了,”老王作势要挂机。

    “爱说不说,你不说,我把你照片供救苦爷坛上,天天上香!”总算是缓过气来,我不由得又开起老王的玩笑。

    “得,得,得,你狠,不跟你扯了,”老王瞬间正色道,“那个,是这样的啊,我有个师叔升座,我要去赶着捧场,眼下有个‘拔林’的活儿,你出不?”

    “啥样活计?‘土窑(土葬)’?‘瓦窑(火葬)’?‘点穴(相地)’不?”我不由得一连串问出一堆问题来。

    “哦,老清的土窑(清朝时候的土葬坟),现在修高速,必须拔,说是找了当地的高手,已经点过穴了,现在只需要过去动土、捡骨、圆坟也就是了。”老王简单地介绍着。

    “您说得事情我哪有不做的道理,不过,‘诚意’嘛。。。”我依旧吞吐着烟斗里的烟雾,“您是知道的,我一般不做捡骨的事情,这种事,一般都要请我韩师兄一起做的,如果‘诚意’不够的话。。。韩师兄不去,我也心有余力不足啊。。。”

    “放心吧,啧啧啧,”老王嘬着牙花,“哪次找你时候,‘诚意’上出了问题了?赶紧订票吧,明天中午12点前到C市,下了飞机打这个电话。。。”

    挂掉老王电话,约上韩师兄自是不必提,这位韩师兄自然就是前文章节(雷火神针)中提及的奉天韩师兄了,师兄听罢,自是吩咐徒弟打点行囊不表。

    待我抵达C市时,师兄的航班兀自晚到,于是,我便掏出烟斗,坐在机场外的台阶上有一搭无一搭地吞吐着,身边的徒弟微空,也自是取出卷烟大口吮吸,便在斯时,耳听身后一声咳嗽,原以为是师兄到了,慌忙转身时,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身后,只见那人,约莫四十挂零的年纪,大包子脸,小眼睛,厚厚的嘴唇,满脸络腮胡子,一身赭黄色僧衣,大脑门剃得锃亮,见我回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道友好啊,麻烦道友借火机一用。”

    “额,您好,您好,”我还有些懵,“火机啊?好说,好说,”说着掏出火机塞给那和尚。

    那和尚唱个谢,自是取出一款铁盒软中华,施施然点上,吞吐起来,“阿弥陀。。。嗝。。。佛。。。”和尚想要说话,却不禁一个嗝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子浓郁的“孜然羊肉味儿”,“我说,道友,贵教现在也让抽烟啊?”

    “啊哈,”我听后,随即仰天打个哈哈,“这位教友好,家师吸烟、家祖吸烟,故此我们都吸烟,却谈不到教规问题,只是您老人家,最好还是吃点口香糖的好,否则,您这一说话,一口的羊肉味儿,还怎么念佛啊?”

    那和尚一愣,随即红着脸抹头便走,正在我与徒弟窃笑时,却听身后有人道:“达达,你们笑啥呢?”

    回头看时,却是韩师兄带着徒弟罗飞到了,“师兄好,您老总算是到了啊,我们等得好苦,”随即扭头看向微空,“空空,快打电话,联系司机,就说我们到了。”

    “好嘞师父,”微空答应着,便联系起来,未几,微空哭丧脸道,“师父,斋主只给了一个车牌号,说让我们自己找到车过去就是了。”

    听到此处,我与师兄对视一眼,师兄看到我满脸的无奈,暗自摇了摇头,随后一行四人来到停车场,找到了车,却是一台中型面包车,待得上了面包车,却见车的前半截坐着六个嚼着口香糖的和尚,领头的不是那借火的和尚又是何人,不由得互相施礼尴尬一笑。

    虽说是深秋季节,但是闻名中外的中华四大火炉之一的C市,此刻还是骄阳似火,坐在车里,不觉憋闷,于是皆打开车窗,希冀外面会有凉风送爽,那知不要说是凉风,就是暖风也是没有的,眼见得司机仍然未来,我不由得抽出烟斗继续吸着,师兄等人见了,也自是开窗吸烟不表,那六个和尚却是边闭目养神边卖力地咀嚼着口香糖。

    约莫半小时左右,司机拎着个茶水缸一摇一摆地走到车前,打开车门看时,却是六个嚼着口香糖的和尚和四个抽着烟斗的老道,不由得退到车后,仔细看了看车牌号,确认无误后,摇着头,喃喃地坐在驾驶室上,良久才发动了汽车。。。

    到了宾馆,见到了此次的斋主,却是哥仨,吴老大、吴老二和吴老三,都是短小精悍的汉子,这吴老大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皮肤晒得黝黑黝黑的,一件滚了边的破衬衫,头上戴个大大的草帽;吴老二则是个富商的扮相,穿着一件名牌衬衫,身后自有女秘书给打着遮阳伞;吴老三却是一身戎装,刚毅地面孔上纂刻着岁月的磨痕。

    见得我们下了车,吴老二满面堆笑地迎上来,“诶哟,诸位大师辛苦了,辛苦了,来来来,早已预备好了上房,诸位大师先上楼放了行李,我们去用些茶点。”

    “您慈悲,”说着,我们四人刚要举步向前,却见那吴老二好似没看到我们一样,冲着六个和尚便应了上去,期间又是拎包,又是寒暄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那女秘书来到我们身边,开口道,“四位道长好,我是吴总的秘书,我姓张。我们吴总给你们定了两间双床标间,你们从后院上去提XX集团吴总定的就可以了,晚上你们自己随便吃些什么吧,酒店可以定盖饭,具体怎么定,你们自己问前台吧,明早6点,会有公司的车来接你们去现场,别迟到了,迟到了的话,你们就自己打车过去好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跟着吴老二身后,满脸谄媚地跟着和尚们上了电梯。

    “师兄,抱歉呐,”我被憋得满脸通红,“没合计老王那犊子介绍的活居然是这样的,诶。。。”

    “没事啊,达达,”韩师兄笑呵呵地道,“就当出来旅游好了,咱们也好久不见了,来来来,我们喝啤茶去~”

    说着,头前领路,我们一行四人来到后院住下不表,一夜无话,单说次日天明,我们一行四人来到林地现场。。。

    待得我们一行四人抵达林地,只见荒草皑皑,墓碑耸立,哪有半个人影,饶是韩师兄好脾气也安耐不住,“达达,这家主也太是无礼了,打个电话问问吧,看是什么情况,不行的话,我们自行安排,出去旅游好了。”

    “对啊,对啊,”微空也插话道,“师父,谁给介绍的活,您打个电话问问吧,哪有这么做事的,太也欺负人了吧。”

    “诶,”正当我拿出电话准备打的时候,山下忽然出现鸣笛声,众人只把目光扫去,却是一排豪车停在山下,为首一辆走下来的不是那个借火和尚与吴老二又是何人?

    我们四人对望一眼,还未搭话,却见张秘书一路小跑来到我们切近,张口便道:“几位别傻站着了,快来搭把手,大师们的东西很多啊,快帮着拿~”

    “我们不是和尚,”我心中怒意已极,却又不好发作,“请您自重。”

    “哟呵,”张秘书冷笑道,“你们这几头烂蒜也知道发脾气呢啊?嘿哟,要不是我们吴总的父亲在世时候笃信道教,还给你们那些不知名儿的道观捐钱,这种事儿哪轮你们动手了?土鳖,哼~”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我听后正待发火,却说师兄伸手拉了拉我的袍襟儿说道:“达达,人家既然祖辈奉道,又曾多次募捐善款修建庙观,自是有功德的,我们就当是为祖师爷出趟活也就是了。”

    “哼。。。”听得师兄的话,我不由得强纳住心中的不悦,铁青着脸色,只顾嘬着烟斗。

    过不片刻,在吴老二的引领下,借火和尚(因不便提及名讳,故此以此代替,诸位看官见谅)等众来到山坡顶端的一处墓碑前,嘟嘟囔囔说了几句话,那吴老二便转头呼喝瓦匠开挖。

    “且慢,”在众人的狐疑声中,我率先开口,“请问为什么动土?”

    “咦~”吴老二等人用看傻子的目光投降我来,“这里是我爷爷的坟啊,现在已经到了大师说的吉时了,我们要动工挖土,请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请问,您想怎么。。。”我正要提问,却说,韩师兄在旁边连连扯我衣袖,对我使着颜色,于是我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去,狐疑地看着师兄,师兄对着吴老二,一躬扫地道:“抱歉,抱歉,我师弟昨天没睡好觉,早上有点发懵,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真是的,****”吴老二等人咒骂几声,继续呼喊瓦匠干活去了。

    “师兄,您这是何意?”我显然是摸不着头脑。

    “达达,”师兄将我拉到一侧,面无表情道:“你刚刚想问什么?”

    “这不明显的事么?”我一愣,“这‘魂路’、‘灵棚’全都没有铺设,也没有祭过‘基主’,直接破‘封土’动工?这不是找死呢么?!”

    “师弟,不是我说你,”师兄嘬着烟压低声音道,“你说这些,我岂能不懂,只是方才他们的态度你也见到了,你现在说这些,他们也得信呐?!”

    “那您说怎么办?”我无奈地抬起左脚,卡着烟灰。

    “看着,喏~”师兄向工地现场撅噘嘴道,“你看,他们直接破封土去了,这显然是没做过这活的,直接探入穴内,哼哼哼,不死人是轻的。”

    正在我抬眼望去时候,工地那面,已然出了事,一时间,工地上乱做一团,原来,在破土的时候,忽然一股子黑气从刨了半截的坑内冲出,直接扑到一个瓦匠的面门上,那瓦匠连叫都没叫一声便栽倒在地,周遭的人看了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来请借火和尚,那和尚看过以后,说道:“这必是,有邪祟冲撞了此处宝地,待贫僧算算,”说罢一面胡乱掐着手指,一面摇头晃脑,嘴中不乏念念之词,不消片刻,借火和尚故作高深道,“贫僧已经算出了,是有些从北方来的人身上带着邪祟,冲撞了此处宝地,以至于,邪气入体,把这工人撞倒了,没事的,待贫僧施法,退了那些邪神。”说着,蓦然而坐,双手掐着念珠,开始闭着眼摇头晃脑起来。

    众人听了借火和尚这么一说,片刻后皆怒目向我们四人望来,“大哥,这就是你找来的人~”吴老二埋怨着哥哥吴老大,“看着了没有,咱爸当年就是拜错了神,才会这么早走,你现在请来这一票子邪神,把工人都冲晕了,难不成要把咱家祖坟的风水冲破,你才甘心吗?”

    “这。。。这。。。这。。。”饶是吴老大年长,终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在弟弟这一连串的吼喊之下,居然不知所措起来。

    看到吴老大的窘境,我不由得伸脚向前迈去,师兄却是暗中拉我一把,耳语道:“师弟,有把握么?”

    “嗯?”我一愣,随即会意,“放心吧师兄,估计是尸炁入体,或是阴煞迷窍,一道符的事儿~”

    “好,”师兄暗叫声好,随即大声对吴老二道:“吴总,这位友教法师,已经施法多时了,这工人不见好转,要不让我师弟试试可好?”

    “嗯?”吴老二略一迟疑,随即道,“可以,但是你师弟处置不好的话,请你们马上滚蛋,而且要赔我们所有费用!”

    “啰嗦,”不待师兄回答,我鄙视了吴老二一眼,转身向吴老大点了点头,吴老大还以不知所措的微笑,我随即吩咐道,“麻烦您帮我取白醋、清水各一碗。”

    “好嘞,”吴老大应了一声便回身准备不表。

    却说我来到瓦匠身边,半跪在地上,右手掐着“金针指”探在其脉门之上,只觉指尖气若游丝,一团浓郁的阴煞之气包裹着瓦匠的心脉,但总是时间不长,只要施为得当还是有救的,于是道,“还好,有救,”随即吩咐徒弟取出纸笔,现场书了“一阳还补符”一道,待清水来时,咒入水中,捏开瓦匠的嘴,灌入腹中。

    而后,又令徒弟将白醋倒在手上,将手净了,转身向回走去,“你这没有用啊,”身后响起张秘书的声音,而我并不理会,继续走我的,“你这骗子,赶紧滚,别。。。”没等张秘书骂完,那瓦匠居然开始大口地呕吐起来,未消片刻,突出黑色球状物一个,随即传来大口地喘息声。

    “你回去吧,问吴总多支一笔钱,回去将养数日,”我头也不回地道,“近三天不要多说话,要多喝热水,多卧床休息,三五天便会痊愈了。”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那瓦匠千恩万谢地走了,随即则传来,吴老二等人不可置信的唏嘘声。

    当然了,还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才菩萨不在家,是贫僧念动灵文,将菩萨请回家中,这施主才好转的,与这道友毫无关系。施主,莫要被恶人欺骗。罪过,罪过。”

    “什么?”张秘书第一个插话道,“我说就是么,这怎么可能是那几个土包子做好的呢?”

    “你!”我一时居然被这借火和尚呛住了话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呵呵,”师兄开腔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教友继续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