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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第 63 章

    普通少年不懂人事之前,那或许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伏传这样的小修士,师父传功时多半都会讲解体内各处脏器之蕴灵微妙,譬如心脏处于什么位置,对人的身体有什么作用,蕴藏哪一种真灵,是什么属性……讲到下腹之处,也会说这是藏精孕育之地云云。

    伏传自然知道身上藏着不能见人的地方,就是能生小孩的。可具体要怎么生?他不知道。

    女修的功法与男子不同,上官时宜也不可能在传功的时候,旁征博引顺带把女修怎么练功也给他说一遍——这种选修课,得徒弟们学业有成之后,自己去知宝洞翻找查阅。

    突然有机会窥探到男女之间最大的秘密,伏传只觉得又期盼又刺激,恨不得挂在乾元帝身上。

    作为未央宫中唯一的男人,乾元帝在伏传心中,那就是行走的小黄本。

    比较麻烦的是,大师兄守在身边,不许他去偷瞧。伏传在大师兄跟前还是挺老实的,心里痒痒得不行,也不敢跟大师兄顶嘴,只是缠着大师兄寻找各种不成熟的理由。

    “我想看看皇帝是怎么当的。”

    “我想看看奏本长什么样。”

    “大师兄,我们去吃皇帝的点心吧,别处都没有。”

    ……

    谢青鹤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整个记忆小世界都被他控制着时间节点,伏传非要闹着去看乾元帝,他就挑了个乾元帝没空找女人的时间,把小师弟带过去。

    伏传看了乾元帝跟白胡子老头吵架,看了一摞摞的奏本,还吃了太极殿的点心。

    就是没看见他想象中的刺激画面。

    谢青鹤瞥了他一眼。小孩兴致不高,颇有点失望。

    “就这么想偷窥人家的私事?”谢青鹤问。

    伏传被说得有点脸红,摇头又点头,小声承认:“大师兄就不好奇么?”突然醒悟过来,“大师兄看过很多了!”

    谢青鹤有点手痒,轻轻捏住小师弟的脸颊,说:“师门上下练的都是童子功。你这样的年纪正该收束心猿意马,努力保守精关,才不会让多年修行毁于一旦。待日后你筑基建玄,玄池大成之后,师哥教你御意完神的小法门,那时候再学习男女之事。”

    见伏传脸颊被捏得微微发红,他连忙将手指放开,又给小师弟揉了一下:“如今乖一些。”

    伏传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御意完神的小法门?大师兄是说,我们也可以成亲么?”

    谢青鹤想了想,说:“成亲是没什么问题,只怕不能生子。”

    当初上官时宜强烈反对他与束寒云相好,正是担心贪恋尘俗脏事会毁坏了二人修行。束寒云功夫废了就废了,谢青鹤一旦被废,上官时宜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谢青鹤便对上官时宜承诺,在想出自保之策前,绝不与束寒云越雷池一步。

    如今谢青鹤已经得了收束精池的小手段,可惜,想要共赴云端的人却已不复当初。

    伏传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对结婚生子也没什么太大的期盼。只是修炼童子功,师父三令五申不能近人,多多少少有点求之不得的逆反心理罢了。你说我不能近人,我就对近人特别渴望。

    如今谢青鹤说可以成亲了,他冷静下来想一想,发现自己压根儿也没什么概念。

    寒山上住的全都是孤家寡人,他根本就没见过正常的“家”是什么样的,何谈渴念?

    只是。

    人性本能的好奇作祟,使他对未曾一窥全貌的事情,仍旧不能忘怀。

    “就看一回。”伏传举起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哀求。

    谢青鹤含笑看着他,也举起一根手指:“凡事我只说一次。”

    常年跟谢青鹤相处的师弟们都知道他的脾气,一件事绝不会吩咐第二遍,只有伏传不曾与他长久的生活过,也从未真正见识过大师兄的凶蛮。

    谢青鹤已经讲过道理,也许诺待他修行有成之后教他,他还敢跟谢青鹤谈条件。

    “大师兄……”

    仗着“师叔”宠爱自己,伏传牵着大师兄的衣摆,就想撒个娇。

    随后,他就被谢青鹤拎住后领,放在一棵银杏树下。

    罚站。

    对着那棵粗糙的树干,伏传有些惶恐。

    在寒山上,没有人敢对他这么不客气,就算李南风和陈一味要罚他去祖师殿跪经,面上也是温柔和善,轻言细语地旁敲侧击。没有人敢说他错了,更没有人有资格说“责罚”他。

    谢青鹤对他从来就不怎么客气。

    上回林中遇刺,他就被揍过一次,这会儿又被拎到树前,顿时就让伏传紧张起来。

    ——这要是再被大师兄打几下,可就太丢脸了吧?

    哪晓得谢青鹤并没有碰他的意思,把他拎到树前就推了开去。

    这让伏传更加惶恐了。

    大师兄生气了么?走了么?他要去哪里?我该怎么办?

    ……

    谢青鹤就坐在宫室前的白玉阑干上,静静地守着他。

    感觉到大师兄就在背后不远处,伏传的惊惶才慢慢地收摄平静,低头又觉得不好意思。

    为了这个事情被大师兄罚站,好像有点蠢。大师兄是不是有点害羞了?我自己偷偷去看也可以啊,又不是一定要跟大师兄一起看。

    大师兄到底是害羞了,还是觉得我不听话?

    伏传满脑子官司,半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对于那件事的好奇,更是没有半点退却。

    中宫更鼓响起。

    谢青鹤算着也有一刻钟了,便从阑干上一跃而下,说:“走吧。”

    伏传愕然转身。

    就这样吗?

    一刻钟?

    ……他跟谢青鹤跟着伏蔚,偷瞧伏蔚的倒霉日子,站着的时候也不止一刻钟吧?

    见谢青鹤往外走,他连忙上前,跟上谢青鹤的步子,讨好地抱着谢青鹤的胳膊:“大师哥,咱们去哪儿啊?”

    “带你看看堕魔。”谢青鹤说。

    ※

    蒋妃在世的时候,老和尚就已经进宫谒圣,游说皇帝答应了挖掘宫池的计划。

    如今太液池已经挖了个七七八八,引水入宫,积攒的魔气越发深重。和尚曾说伏蔚最先入魔,谢青鹤倒也不觉得多么奇怪。

    未央宫中,命比伏蔚惨的,有,且有非常多。可像伏蔚这么想不通的,那就真的绝无仅有了。

    许多命运悲惨之人,从一出生就被全方位摧残,早已习惯了自己的惨。伏蔚不一样。他是皇子,本该是最受上苍眷顾的那一类孩子。他还记得蒋妃在世时,自己过着怎样金尊玉贵的日子。

    他骨子里就不会有“我生来命贱、活该受苦”的念头,他只会对自己的遭遇越加不平不忿。

    谢青鹤带着伏传到了上书房。

    已经十六岁的伏传还在上书房念书。他的六弟伏莳、八弟伏苏都已经去了御书房听政。

    老七伏芸与他同病相怜?并不是。伏芸生有残缺,视力极差,来上书房读书都是散心疗养,爱来不来的状态,所有人都知道皇七子是绝不可能去御书房听政的。

    接下来几年乾元帝生的都是公主,以至于如今跟伏蔚同在上书房读书的,年纪最大的九皇子也才十一岁。十一岁的九皇子还未发育,长得跟个小豆丁似的。其他十皇子、十一皇子就更别提了。

    伏蔚坐在书房里,跟这群小弟弟一比,简直是人高马大,格格不入。

    师傅们对皇五子多有同情。平时尽量温柔教授,不给任何难堪。

    然而,光是每天读书,往书房里一坐,对伏蔚就是漫长而无望的例行羞辱。

    十二皇子伏苍是乾元帝颇为心爱的皇子之一,因为伏苍在上书房读书,乾元帝每隔三五日都会亲临上书房,看看儿子的功课,若是伏苍课业有进展,乾元帝就会大手笔地赏赐师傅们,这使得伏苍在宫内宫外都极有体面。

    这日乾元帝散朝出来,到了上书房就想看看自己心爱的儿子,带儿子回朝阳宫吃饭。

    ——没错,伏苍也是羊妃的儿子,伏莳的同母弟弟。

    乾元帝过来时,上书房还未下学,师傅还在讲经。皇帝来了,一切自然都要停下。

    伏苍乐颠颠地扑进乾元帝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皇父,皇父就把他扶在膝上,满脸慈爱地问最近学了什么,听懂什么意思了么?会不会背了?伏苍把他学了几年唯一会背的千字文背了出来。

    乾元帝每回过来都听他背千字文,耳朵居然也没听出老茧,反而给儿子鼓掌:“好。真是聪明孩子。”又叫赏赐师傅们。

    上书房的师傅们也不好意思说,您这个十二皇子真的不济事,学了几年只会个千字文我的亲娘老子诶,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赏赐都拿上了,皇帝非要掩耳盗铃,咱们也昧着良心夸呗。

    伏蔚见几个弟弟都让乾元帝叫去问了功课,他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施礼,呈上自己的窗课本子。

    蒋妃出身世家,伏蔚生有慧根,不说过目不忘,任何经典读上三两遍,总能记得八|九不离十。做算学也快,能举一反三。写字画画也是一点即通。这些年他怕惹事总是躲在中宫,闲来无事就是读书写字,放他出去考试,榜首状元不敢说,榜上有名总是能做得到的。

    同样的笔墨纸砚,伏蔚的窗课本子递上去,光看着就比其他皇子高级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