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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裴玉才走进皇极殿,还未拐过殿侧的鎏金双鹤樽,便听见里头传女子来幽咽的啼哭声。

    “圣上,懿儿若是醒不过来,臣妾臣妾也不想活了。”女人的声音缠绵哀怨,分明啼泪控诉,却婉转如月光流淌,一下子绵软到人的心里去。

    “贵妃,你也莫太过伤心,太医已经说了,懿儿性命无碍。”另一个低沉威严的男声适时响起,安抚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陈贵妃。

    裴玉的脚步放慢,考虑着是直接进去,还是让贵妃娘娘再发挥一会儿演技。

    门口伺候的太监不给他思考的机会,见他走进来,立刻小跑着去禀告了。

    “裴玉来了?还在门口呆着做什么,快些进来。”大殿内,灵武帝收回落在陈贵妃鬓间的手。

    他方才发了一通怒火,又怜惜哭得快晕厥过去的陈贵妃,耐着性子安慰了大半天,正觉得口干舌燥,随手端起桌边的茶杯准备喝一口。

    挨着灵武帝双腿跪在地上的陈贵妃略收敛了哭音,却依旧低声啜泣不止。

    她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且年过三旬,身姿依旧窈窕如柳,鸦色长发堆成云鬓,修眉俊目宛如宛如少女,却又多了一股处子没有的妩媚风韵。

    无怪乎皇帝后宫妃嫔数十人,陈贵妃却依旧能宠冠六宫。

    裴玉见皇帝要喝房中茶水,低头敛目躬身提醒:“陛下请稍等,这茶水还是让太医验过,确认无毒再饮吧。”

    灵武帝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手中的茶杯顿时泼出去半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茶水不偏不倚正好泼在了陈贵妃那袭华贵的金绣云霞凤纹罗裙上,惊得陈贵妃也忘了哭泣,怔楞地看着自己湿了大半幅的华服。

    “咳咳,来人,”灵武帝略显尴尬地丢开手中茶杯,上前扶起方才还趴在自己膝头哭泣的陈贵妃,“送爱妃下去更衣。”

    很快,陈贵妃便被两名高挑俊秀的女官搀扶着去了后侧殿更衣。

    “事情,你都知道了?”灵武帝端坐在檀木椅上,接过身边的大监亲自斟来的茶水,低头饮了一口。

    灵武帝虽年过四旬,但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面容端方俊朗,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

    经过方才的闹腾,他的火气泻去大半,此刻虽眼底还积郁着暗火,但已经比此前让人血溅皇极殿的时候缓和多了。

    裴玉也不隐瞒,微微地点了点头:“周舍方才简单地与微臣说了两句。”

    灵武帝的目光转到软榻上昏迷不醒的三皇子云承懿身上时,才将将按捺下去的怒火又腾地串起来了,声音却越发低沉:“朕要你去查!查清楚是谁有吞天的狗胆,竟敢将手伸到朕的皇极殿。无论那人是什么来头,朕都要活剐了他!”

    这次三皇子的遇袭实在是刺激到了灵武帝最为敏感的神经。

    虽然表面看上去,这只是一桩皇子中毒事件,但是作为天下之主,灵武帝不得不想到更远的地方去。

    他如今尚算春秋鼎盛,虽然膝下有三个皇子,却一直迟迟未立太子。下毒之人,究竟是有意选择毒害三皇子,替主子解忧,还是本来就想对他下手,只是让云承懿替他挡了这次的灾殃?

    灵武帝不敢细想,只能召来裴玉,命他接手这件案子。

    裴玉适时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

    他不过是锦衣卫仪鸾司的副指挥使,在他之上尚有正三品的仪鸾司指挥使卢斌,卢斌之上还有正二品的锦衣卫总指挥使陈玄德,这种涉及宫闱密室的要案,怎么也轮不到他区区一个从三品的副指挥使接手。

    虽然自从他决意入仕,就仗着自己的家世出生和师从得了皇帝青睐,顺风顺水地做到了副指挥使的位置,但裴玉自己也清楚,这其中,除了他当初救驾有功之外,还因为皇帝想要拉拢他身后代表的那些势力。

    否则,灵武帝也不至于重用他至此。

    看出了裴玉的疑虑,灵武帝缓缓起身,抬手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裴玉跟自己走。

    两人走到了皇极殿的左偏殿,周围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也都知趣地没有跟上去。

    皇极殿是皇帝的寝殿,而左偏殿则是寝殿里的书房。

    裴玉不动声色地跟着灵武帝进了偏殿,转身掩上房门,这才恭敬地鞠了一躬:“陛下。”

    灵武帝坐在书桌前,神色复杂地看了裴玉一眼:“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朕会将这个案子交付给你去查?”

    裴玉微微颔首:“还请陛下为微臣解惑。”

    灵武帝的眼神冷戾:“此事关系重大,其中必然牵扯到前朝后宫,若是处置不当,只怕会引起朝堂震荡。朕要一名干干净净,与前朝、后宫都没有丝毫牵扯的人来查办此案,才能查得出个水落石出。”

    就算锦衣卫是皇帝最信任的左膀右臂,灵武帝也不敢保证里面的人都清白无辜,与其他朝廷势力没有任何牵扯。

    不说别的,就说二司之一的仪鸾司指挥使卢斌,他的妻子便是陈贵妃的族妹。

    灵武帝知道,要在这乱象之中抽丝剥茧,查寻真相,必须要寻一局外人才能办成此事。

    而且这个局外人还要有过人的智慧和不俗的手腕,又要有让人忌惮的家世出身,出身颍川裴家的裴玉绝对是最好的人选。

    他才入锦衣卫不足一年,根基不深,与各方势力交往泛泛,却又是世家大族裴家的嫡子,寻常人即使是想要动他,也不得不忌惮他身后历经七朝、堪比庞然大物的裴家。

    最重要的是,裴玉自幼师从旃台隐士岑济安。

    岑济安是先皇帝师,据传他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乃百年不遇的旷世奇才。

    后来他的独女嫁给先皇为皇后,便是前朝的昭德皇后。

    岑济安更是成为了天圣朝尊贵无匹的太师兼国丈,而岑家,也成为盛京权贵圈子的核心世家。

    只是老头子执拗得很,说什么一臣不侍二主,在先帝后死于宫廷大火之后,便上书乞骸骨,归隐旃(zhan)台,过上了闲云野鹤的隐士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