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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面前白日里嚣张得不行的青年人,现下倒是乖巧得像个孩子,建元帝愁眉道:“你怎来了,侍从为何没通报?”

    段随雨笑了笑,这会儿笑得极其温和,看着就令人心生安定:“父皇又忘了用药,儿臣便替您送来了,趁热喝吧。”

    对着这个最令他自豪的儿子,建元帝摆不出架子,也只好无奈笑笑:“有这孝心去伺候你母后吧,她前些日子日夜操劳,亲手为你绣了一套喜服,你可见了?”

    段随雨也抛下君臣间的礼数,服侍建元帝饮了药,就上手为他捏肩:“瞧着了,母后的手艺极好,儿臣甚喜欢喜,方才便是从她那过来的。”

    建元帝放松了心神,哼声道:“可不是,她同那宋家夫人是闺中出来的姐妹,这些年可是交好,你自愿要娶宋家女儿,她能不乐呵?”

    宋腾只有一个嫡出女儿,名为宋薇,宝贝得很,也是生得极好,段随雨提出要提亲时,建元帝确实有些意外,但思虑回来,倒也甚为赞叹。

    段随雨跟着笑:“宋尚书家千金面容姣好,又聪慧机敏,实属难得。”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把宋腾支去塞北,一则假意顺了那些人的意,二则让他避开了朝堂纷争,三则,若是塞北之事处理得当,那又是一份不错的履历。一箭三雕,太子好计谋啊,你是有多喜欢那宋家小姐,这般讨好宋腾?”

    闻此,段随雨难得红了红脸:“咳,宫宴曾会,翩翩佳人,自得欢喜。”

    听得此言,建元帝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你是当真喜欢宋家女,还是另有所图?”

    段随雨没直接回答,只是看着建元帝轻笑:“父皇不希望如此吗?”

    “哼,但愿如此,”建元帝语调忽冷,“别让我知道你作践人家姑娘。”

    “怎会,”段随雨对言,“父皇又不是不了解我。”

    正是因为了解,他才担心段随雨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建元帝没继续下去,转移话题道:“今日朝上说得挺好,那刑部空了尚书,你又想把谭家长子支走,这边是讨好了谭相,那边塞北助阵讨好了宋家,回头是不是又要安排下陈御史楚太尉啊?心思倒巧,这些重臣都是当年跟着朕出生入死的,你老子还没死呢,就急着翘墙角了?”

    “儿臣不敢,这不是提前作准备嘛,重臣即忠臣,都是我的长辈,我若不加拉拢,日后又不好施压……”段随雨叹了口气,“父皇,我曾想过,若是当初选的不是我……”

    建元帝故意咳了两声,段随雨随即哑言,建元帝随即轻柔调转话题:“你这棋布得不错,不过,今日行事还是冲动了,这些年权术学哪去了?还会激人了。”

    段随雨苦笑一瞬,又即刻改变了自己的语调,莫名带了点撒娇意味:“这不有父皇您顶着嘛,待得日后让我掌权,喜怒哀乐都不是自己的了。”

    两人默契地隐掉了未能出口的话。

    “你倒清楚。说吧,怎么想到调用谭鹤洵的。”建元帝问道,“你父皇我也不是真的不管朝政,你名为查税,其实还是想将他放到东洲去,东洲现下乱得不成样子,看看前些放过去的官吏都成了什么样,你也舍得?”

    段随雨笑声朗朗,却没直接接上建元帝的话,反而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子洵是我的伴读,我们一同长大,他的品行我看在眼里,心下是清楚的,如若不是才华横溢,子洵也不会被调入刑部,原本安安稳稳走上翰林路,迟早能入御史台掌事,这原也是他的愿想。说起来,还是天家亏欠了他,我这般做,除却信任,也是在给他一个机会,就看他能不能好好把握了。”

    建元帝点点头:“谭鹤洵素来为政廉谨,此事交由他,就成了一半……你说得对,是天家亏欠他的。今年何岁了?”

    “回父皇,待五月过了,便满二十有五。”

    “着实年轻啊。”建元帝感叹道,“宋腾那脾性,我知是好的,回头让他消停过年头,再提一提。顺便借此事把谭鹤洵提上去吧。”

    “父皇所思甚好。”

    “不过,你那边步步安排妥当,可有想过,朕这刑部空了,该怎么处理?”

    段随雨手上停了动作,建元帝正疑惑,侧头见他掏出了一卷纸,是影卫常用的款式之一。

    “延风那传来的消息……父皇您一看便知,我现下想从刑部着手,慢慢把这深种的毒瘤挖出来,如何?”

    建元帝接过纸,上面的暗语早已铭记于心,不一会就解读出来,他皱眉,声音有些沉重:“你安排就是。”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段随雨静默片刻,缓缓道:“延风传来消息,谭相有一幼子,年方十七,现今……正在塞北。”

    闻言,建元帝瞳孔微睁:“谭知可对他那小儿子宝贝得紧。”

    “儿臣有分寸,”段随雨面上也有些沉重,“可是军营……光靠影卫打探不进去。再者,以延风的身手,护他周全不成问题。何况若延风所言为实,此子远有大用。”

    建元帝欲言又止,末了叹气道:“罢了,谭知那我去打招呼,我知晓那孩子,你们得保他性命无忧。”

    段随雨点头:“儿臣明白。”

    离开金銮殿,段随雨望了望天边残月,裹紧身上披风,吸了口气。

    初春时节,该准备好面对一场硬仗了。

    几日后,段延风手头收到太子拟好的指令,前去见了杜军一面。

    塞北边城,唯一能教人心神舒畅的,大约是临近午时那片刻光景间,冷风散去不少寒意,又不似南方有浓烈的阳光,此时正是边城一日中最为热闹的时候。

    昨日小北突发奇想擅自改了药单,弄的住房烟云缭绕熏味重天,谭霁不得已下楼来了客栈大堂。他随意寻了处坐下,没精打采地拨弄着桌上的茶碗,脑中不断翻腾过萧辞的那些话。

    萧辞说得明明白白,到他这却毫无头绪,首先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见到谭鹤清。

    总不能真的坐以待毙幻想等着被找过去吧?还是要自己找点办法。

    况且,他确实很想见阿姐一面。

    谭霁懒懒叹了口气,整个人趴下来,半边脸蹭在桌面上,忽然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他坐起身,忍不住“哎”了一声。

    “怎的,这般高兴?”

    听见略微耳熟的声音,谭霁匆忙抬起头,下意识去整理衣着,随即才有些惊愕地望向坐在对面的人:“段……延卫?”

    段延风笑了笑,他长相锐利而阴冷,笑起来总让人不寒而栗,谭霁倒是从其中莫名品出了一丝和悦。

    谭霁不好意思地理好有点歪的衣领,抬手轻轻抓了抓头:“延卫怎么……”

    “有些事要办,顺路过来一趟。”段延风伸手递了块玉牌,略微一瞧是精雕细琢的模样,待得谭霁接过,他才继续道,“顺便请小谭公子帮个忙。”

    谭霁细细看了看那玉牌,手瞬间僵住。

    这是,前阵军营的出入令牌。

    谭霁猛地抬头,满眼错愕:“这……不方便吧?”

    段延风示意他动静小些,待他噤声正坐,才回道:“无事,举手之劳,小谭公子现在,可算是杜军半个远房晚辈,这都是他的授意,在下不过跑个腿传带句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