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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世态炎凉

    欣兰院里全是新人,又有不少名门闺秀在其中,并没有备着蹲锁的木笼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那典正临时找了一处堆放杂物的隔间,把幼安关在里面,宫女们从住处到取用早饭的地方去,正好可以看见她。

    孙婉莹和吕楚楚跟在一个步态端庄的女孩儿后面,经过那处隔间时,孙婉莹夸张地说:“哟,这不是昨天被相王殿下特意召去缝补的那位么?这是怎么啦,才一夜的功夫,就摔得鼻青脸肿啦?这高枝儿啊,不是谁都能飞上去的,也不照照自己几斤几两。明明是只鹌鹑,非要充什么锦毛鸡……”

    前面那女孩儿一看就是官宦人家出身,骄傲地仰起下巴“哼”了一声,像只孔雀一样从幼安面前走过去了。

    上头的人没说关多久,也没人轻易敢放幼安出来,她累极了,靠着墙壁蜷缩成一团,很快就睡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落了锁的铁栅栏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让她骤然惊醒。

    天色晦暗阴沉,外面已经下起了雨。雨水顺着沟槽流进来,幼安半边身子都被泡得冰冷麻木。

    铁栅栏上又是一阵响动传来,一只嫩白的手,举着一个馒头摇摇晃晃地探进来,接着栅栏中间露出了一张圆润可爱的少女面庞。

    那女孩子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穿着新入选宫女的服饰,把那馒头使劲朝着幼安递过来:“给你吃呀!要是关上几天,你都不吃饭,肯定会饿死的。”

    幼安不认得那个女孩子,扯动嘴角反问:“你不怕挨罚?”

    那女孩子笑眯眯地说:“你吃利索一点,不要被她们发现就好了。”

    她见幼安迟疑着不接,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放心吧,我也不是白给你吃。原本跟我搭对儿的那个,前几天不知怎么失足掉进荷塘里了,后来你就补进来了。我估计等你放出来了,多半是跟我搭对儿干活,你看起来很能干的样子,以后分给我们俩的活儿,你要多干些。”

    宫里分派差事,向来是两个宫女一块儿,万一哪一个生病,派下来的活儿却是半点也不能拖拉。

    她见幼安仍旧只是微笑,却不应声,又说道:“你怎么像个面人一样,一声不吭,爽快点嘛!我也不会亏了你,我进宫时,阿娘给我带了许多钱和首饰。我早打听过了,把尚功局的姑姑们打点好,就能分到轻省些的活儿,再使些钱给守门的侍卫大哥,不管是东市的烧鸡,还是西市的水粉,都能悄悄带进来,跟我搭对儿,你也不吃亏呀,怎么样?”

    幼安从她叽叽咕咕的自言自语里,把她的底细听了个大概,这才笑着问了一句:“你家里有得是钱财,干嘛还要进宫来低三下四地伺候人?”

    “当然是进宫来开开眼了,”那女孩子眼中流露出无限向往的神色,“听说天后娘娘所出的几位皇子中间,太子殿下最是仁德,潞王殿下礼贤下士,英王殿下虽然贪玩了一点,可对待下人最是大方和气,相王殿下嘛,嘻嘻,都说他男生女相,美得不得了。总之都好过我家里那些言语粗鄙、一身铜臭气的兄弟们。要是哪个皇子开眼,哪怕收我做侍妾我也是乐意的。”

    幼安几番试探,确定她只是个向往天家气度的商人之女,这才伸手接了馒头,咬了一口嚼在嘴里,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说:“光是馒头不够,你头上那只累金点翠的簪子,也给了我吧。这两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那几个向来拔尖儿的,看我不顺眼,得给她们些甜头,让她们消了气,我们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

    那女孩子转着眼睛想了想,觉得幼安说得有道理,抬手抽出头顶的簪子便递了过来。那簪子成色十足,比寻常的官造首饰,用料还要多些,她却半点犹豫之色都没有。

    幼安接过来,扣在手心里。

    那女孩子转身要走,又折返回来:“哎,我叫韦秀儿,你日后出来了,可别认错了人。”

    幼安轻轻点头:“放心吧,你生得这么娇俏可爱,我肯定会记住你的。”

    韦秀儿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听了这话,果然万分愉悦地笑了一下,提着裙角跑开了。

    等韦秀儿走远了,幼安把那馒头胡乱塞在角落里,挣扎着站起来,用手拈着那支簪子,朝铁栅栏之外的锁孔里戳过去。

    宫中库房多用这种六棱锁,她从前在掖庭无聊时,就会用细细的簪子开锁解闷。可她这会儿隔着一道栅栏,看不到锁孔,韦秀儿给她的簪子又太粗,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听见锁芯深处,传出“咔”一声轻响。

    此时雨已经下得如瓢泼一样,四下都不见人影,幼安钻出隔间、站直身子,第一件事便是找个背雨的地方,把藏在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急急地展开,幼安立刻脸颊飞红,捂着嘴轻轻地“啊”了一声,万万没想到,李旦叫侍卫传递的是这么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