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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橙·落日

    第二十一章

    有人开车,当然最好不过。

    mvp这种商务车,中间那排的两个位置坐着最舒服,季梦真干脆不听话,一屁股坐到和安亭并排的位置上去。江让笑笑,也不和她计较,只是说了句,得,今天我是来当苦力又当驾驶员的。

    季梦真有求于人的时候嘴巴甜,说我们江让是最值钱的驾驶员了。

    安亭马上附和,对啊,飞行员也是驾驶员!

    少城一中教室宿舍离学校不远,仅仅隔了一条小街巷。

    这些年来,少城老城区发展以教育、旅游业为主,片区规划混乱,小摊贩较多,许多老旧小区没有拆除,老街小巷由于市政改造越修越宽,自然就有路越来越窄。

    车辆前进在熟悉的道路上,季梦真放下了车窗。

    闭眼,风从双颊轻轻掠过。

    每每到入夏时节,城区的黄花风铃木长得金黄灿烂,一团团地,簇拥在枝头。

    2006年夏天,青藏铁路全线通车,少城作为西南地区离西北最近的超大型省会,全城上下都在发报纸,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征程,季世荣颇受振奋,也心潮澎湃,说计划要带儿子女儿坐火车去青藏高原看看。

    季成是实打实的捣蛋鬼,临出发前几天打碎了妹妹拿来装黄花风铃木果荚的玻璃罐。

    他一只手被划伤,血流了一地,吓得路过的邻居抱起他就往社区卫生所冲刺。

    后来,他们没去成西宁,没能坐上火车去拉萨。

    下午四点左右,安亭暂时告别这个她居住了两年的教师宿舍。

    这间小宿舍留下了不少她的回忆。

    安亭毕业于国内一流师范院校,毕业后来少城一中任职,来学校时还没考上挤破头的教师编制。曾经有那么一段沉浸在黑暗里的时间,是泡面和挑灯夜战陪她度过的。

    那年,乔明弛每周会来送几次好吃的,站在宿舍楼下给她加油打气,扯嗓子喊,高考考620分的人,不会连编制都考不起吧?

    当时安亭抬头看挂在天上的月亮,气得眼冒金星,恨不得把养的多肉扔下去,裹起《教育综合知识》成喇叭状,大喊,你先考过招警考试再说吧!

    想到这里,安亭没忍住笑了一下。

    所有重物、小家电都已经被江让用绳子打包装车了,她一个人在楼上收拾能够塞进行李箱的小玩意。

    等收完最后一点行李,安亭才取下昨晚晾干的衣服,准备扔进纸袋拿回月虹时代晾。

    她回头,发现江让抱着胳膊,坐在她室友光秃秃的木床板上,脑袋靠着铁架床楼梯,闭着眼,面容平和,像是睡了。

    季梦真呢,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抱了江让一条手臂,看样子也睡着了。

    这场景好眼熟。

    怎么感觉他们俩粘性变高了?

    安亭拍拍手上的灰,实在不忍心打扰睡得这么香的两个人,但看了看时间,只得轻轻推了推江让的肩膀,“江让,起来了。开着空调呢,她穿这么少,等会儿感冒了。”

    话音刚落,季梦真突然打了个喷嚏,眼睛睁开,一脸迷茫:“……”

    节假日没着装要求,她只穿了件紧身吊带包臀裙,外面的小开衫薄如羽翼,的确没御寒作用。

    让她迷茫的不止是没睡醒,她还发觉江让身上靠着有点儿舒服。

    那种感觉好像一个失眠的人找到了一个舒服的梦中情枕。

    教师宿舍是老式公寓,上下楼需要爬楼梯,没有电梯,安亭住的楼层高,跑两三趟不太方便,季梦真自告奋勇,一口气拎了一个重箱子起来。

    江让微微敛眉,“我来吧,你和安亭走下去就行。”

    “不至于,我力气够,”季梦真示意他扛着箱子快往下走,“能一趟就一趟吧,安亭提轻点儿的。”

    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外形大小几乎就是“s\m\xl”三个型号,虽然说季梦真是女生,但她属于女生里有点儿肉的类型,搬运个什么东西还是不成问题。

    安亭太小只了,她怕安亭没站稳往摔下去。

    季梦真倒不是逞强,她真拎得动,只是有点费劲儿。

    她双手拎起箱子,背靠着墙壁,为了防止不小心往楼梯下摔,一步一步地挪步子。

    只见江让一手提一个重物,步伐轻快,特种兵似的,从她面前路过,快得甚至要跑起来,居然还哼小曲儿。

    回去正好碰上周末晚高峰,江让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

    季梦真靠在后排座椅上百无聊赖,撕开一包薯片递给安亭填肚子。

    望着过往车流,季梦真目光乱瞟,又看到满街黄花风铃木,思绪飘远,又给安亭讲了一遍玻璃罐子与青藏铁路的故事。

    “欢迎你来拉萨。”江让冷不丁插一句。

    “……好的。”季梦真说。

    “季成的手是真的欠收拾……”安亭说着说着,开始捂着嘴笑,又说,“不过你提起玻璃罐子,江让还记得吗?上小学那会儿,区上来我们年级选拔田径苗子,把乔明弛选走了,他训练一周就崴了脚。我每天放学自己回家,一路上沿街捡小石头,捡那种晶莹剔透的,就装在玻璃罐里。”

    “然后呢?”

    “然后送他啊,我说是宝石,能让他快点儿好。后来我妈说,那就是不值钱的垃圾,是碎玻璃。”

    说到这儿,安亭的语气低落了些,调整过后又提起来,“后来我就想,以后我要有小孩了,一定不能这么教育。我会告诉她,对朋友的真心祝福,是最珍贵的。”

    踩下刹车,车辆停在了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

    江让一直在倾听两人对话,闷不作声,这时他才看了眼后视镜,瞥到安亭失落的神色,道:“我知道那个玻璃罐,和可乐罐差不多大。这会儿还在乔明弛房间里,他说他这么多年出警没出事儿就靠这个。”

    安亭一愣,眼底生机复苏,“真的?”

    “真的。”江让打了转向灯,算是松一口气,“我没必要骗你。”

    “对,江让才不撒谎的。特别是在他一口气说这么多字的情况下。”

    季梦真赶紧接上话,愣愣地从后排座位往前看,视线从他长长的眼睫往下移动,停在滚动的喉结,再落在轻轻敲打方向盘的手指上。

    江让稍稍侧过脸,睨她,哼笑一声,“原来你也知道我不撒谎。”

    季梦真:“……”

    我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吗。

    傍晚时分,太阳落到半山腰。

    mvp停在了月虹时代四栋别墅大门口。

    江让率先下车,到侧面给季梦真开门。

    开了门,他走到后备箱,把安亭的行李一件件搬下车,瞥一眼车库,“顾宛在家?”

    “她的脚肿成那样,这几天哪儿都去不了,”季梦真拍拍脸蛋,捋起掉落的连衣裙肩带,愣愣地看江让反应慢半拍,“你看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