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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秋起

    随着一行人进殿却是连头不都不能抬,陵容身边那个秀女已是战战兢兢,她瞧那孩子的手攥的死死的,想来是紧张极了。陵容有心安慰却也不好出声,于是又低着头装鹌鹑。

    “殿中侍御史刘政之妹刘莲子,年十七。”

    闻言,那秀女紧张地上前一步,一身华丽的百花争艳蜀锦湖蓝宫装微微一动,便瞧见她缓缓跪下。

    “臣女……臣女刘莲子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嗯?”

    就听见微微的一声‘嗯’。那熟悉的声音直冲得陵容血气上涌,一切负面情绪尽朝她涌来,她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僵硬极了,她咬着牙,不让自己这身躯内的怨魂冲破枷锁奔涌而出。

    玄凌……终于,我又见到你了。

    “长的倒是喜气,上前几步。”

    闻言一边的太监便端着水洒了一地,一旁的秀女皆是珠玉微动声,可见是慌了。

    便看见那刘莲子好似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尽量使自己端方仪态地走上那块湿了的青石板砖。

    青石板砖本身并不算极光滑,但这秀女脚底的绣鞋光滑,看着是新做的,踩在沾水的石板上,更难行走了。那刘莲子虽是尽量让自己平衡却终究一个趔殂,摔倒在石板上,顿时众人大惊。

    “臣女该死!臣女该死!”刘莲子飞快的跪下磕头,语调里都有几分哭腔。

    “哼,不过是滑到了,罪不至死。”

    那人冷冷淡淡的冷嘲道,随即对一旁的皇后道,“朕见她虽是滑到了,却已算不错,倒想起皇后先前跟朕说江陵王的嫡妻故去了,倒不如指给他。”

    “是,臣妾知道了。那江陵王已是花甲高龄,却因一直宠爱嫡妻未能诞下一个子嗣,如今皇上美意,倒却也算是祝愿江陵王老树开新花了。”皇后贤良地笑道,可是那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利,刘莲子只有十七岁,却要嫁于已然花甲的江陵王,且那江陵王可见是个极重视其嫡妻的,就算刘莲子能诞下江陵王的嫡子,却也难说是美事一桩。

    那刘莲子听闻的瞬间瘫软在地,分毫不能动弹,一旁的侍卫倒是眼疾手快,将其拖了出去。

    ……玄凌,皇后又如何不能说是一对良配呢?一般的狠毒。

    “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五。”尖哑的嗓音唱出陵容的名字。

    敛了敛心神,不动声色的微微向前一步,又不可见地扯着裙边,她缓缓跪下。

    “臣女安陵容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绵福,皇后千岁吉祥。”

    多年来练声吊嗓为了这一刻,陵容略略吸了一口气,声如黄鹂出谷,柔而不软,脆而不利,却又似乎微微带着一点甜意,这样子的声音最能在第一瞬间给人好感。

    至于……是否与纯元皇后朱柔则相似,想来应该是不一样的,当年皇后磨练她的声音彷如纯元皇后,可是到底陵容从未见过纯元皇后又如何能仿得十成十呢?纵然皇后与歌姬皆说我已有纯元皇后的声音四分的相似,却在陵容眼中远不如她原来的歌声自然纯粹,且过于雕琢便显得技巧有余,失了音韵。

    果不其然,便听见玄凌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上前来。”

    又是这种命令,一旁的太监又端了一杯茶,陵容吐了口气,缓缓直起身,尽量放轻松自己的身体,好使得能让看者感觉腰肢柔软无骨,行动风流。她从前已经很习惯了的,如今再捡起来也不算难事,礼仪这种东西,练久了,便是刻在骨髓里了,隔了几辈子也忘不掉的。

    慢慢地向前走,好似不经意的露出一点鞋尖珍珠,然后面前被泼了一碗水——鬓边的芙蓉微微一颤,她不禁想要蹙眉,却按捺住了不快,只直着腰身,慢慢地走了过去,在离大殿之上数百米处停了下来,再度跪下。

    “倒是还算端庄。”皇帝这般说道,皇后在一边笑道,“的确端庄。”

    陵容礼仪自然可以,到底昔日宫闱多年,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透了,不过得了这一句,她心头才算平静了些,命运似乎早已转动……

    “抬起脸来。”玄凌有些兴趣一般的说道。他隔着远,但他视力不错,方才便看见了那殿下少女的皓腕如雪,也看见了那一点灵动的珍珠,不得不说,这粒珍珠确实如同那寸雪白腕子、那把柔媚嗓子撩拨到他的心痒处。

    陵容不知他所想,只微微垂眼,抬起了脸。

    果然……玄凌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不知不觉地笑了一声,少女有一张很合他胃口的脸,虽说不算何等的绝色,却着实是令人心头如落了一朵娇花,轻轻软软。

    “呵……”玄凌好像在笑,陵容不知他为何笑,但是却觉得很是不悦,她本就不喜欢被人当物件,但这样子的轻薄却又让她不由一阵绯红蔓延至脸颊上,更添艳色。

    “姿色倒还不错,皇后以为呢?”

    “不如就这般记下名来?”皇后笑得柔和,眼底里无波无澜,似乎早已习惯。

    “嗯,记下名字留用。”那人说罢,一旁的太监立刻唱道,“安陵容,留用!”

    陵容抿了抿唇,又复刚才跪礼,一板一眼地乖巧恭顺道,“臣女安陵容辞谢皇上、皇后。”

    然后起身向后退入了队。

    已经有过的经历让陵容早已无法对这种事情有任何的激动,所有的不过是对日后日子的无限计算。

    日头尚未落下,她不由驻下脚步,站在红墙内,看了看那天空中的红日。

    已无退路了,这是自己选择的路,无法后退,只能如自己所最开始希望的一般不断前进,直到登上那至高的权利。

    她咬了咬下唇,舒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天地豁然,不可阻挡,无可躲避,她的路她会走到底,哪怕是又一次骨碎神灭,总也要博出个出口。

    走出了皇宫,陵容一眼便瞧见那毓祥门外等候着的漱玉,漱玉正跟别家的丫鬟搭话,二人聊得不错,瞧见了自家小姐才急急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