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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急雪冷梅初绽(四)

    宫女内监们手上俱是一个泥金托盘,各亲王们身后宫女的托盘上,留在京师尚未封藩的皇子皇孙们身后宫女的托盘上,都放着一件风毛大氅。各文武百官们身后宫女的托盘上是一件织锦棉长袍。内监们的托盘上一律是一个手持斋戒牌和食指般粗的三支香。斋戒牌刻文其上,曰:“国有常宪、神有鉴焉。”

    皇帝亦自昌盛手中接过斋戒牌,内侍们即刻将斋戒牌呈给众人,各亲王和百官们接过,与皇帝一起举牌向天四拜。随后皇帝将斋戒牌交给昌盛,众人亦将各自手中的斋戒牌放回去。

    朱允炆捻过如小儿手臂般粗的三支香点燃,躬身呈给皇帝,皇帝一指正中间的帝王之坛,饱含深意地看着他,将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炆儿,你去。”

    朱允炆震惊地看向皇帝,皇帝只微笑着回望与他,似欲给他无限力量。朱允炆深吸一口气,走向帝王之坛,向天四拜,呈香入坛,朗身说道:“国有常宪、神有鉴焉。”复起身,立到皇帝身边。众人随拜,各自呈香入坛。

    皇帝自昌盛手中接过一件狐皮大氅,亲手披在朱允炆的身上,洪亮之声侃侃而道:“冬至节至,与尔等寒衣一件,愿尔等心系天下万民,护百姓安度寒冬。”

    众人复又跪下齐声道:“谢皇上恩赐,谨遵皇上圣谕。”

    皇帝又道:“自即日起,皇太孙朱允炆,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以练习国政。”

    众人再度三叩,齐声高呼:“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孙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阳破空而出,横空出世。整座宫城,众殿耸立,金碧辉煌,**无比。自此,圣心分明!

    祭祀过后,皇帝携皇太孙离去。

    至此,朱棣和朱权与周王朱橚,湘王朱柏,谷王朱橞,略略寒暄了几句,便回到会同馆。换过常服,朱棣邀了朱权一处闲话。皇城内监来传口谕:“宣燕王朱棣,宁王朱权酉时觐见。”

    日入之时,乾清宫,朱棣与朱权觐见,朱允炆亦随侍在侧。

    二人叩拜过后,皇帝道:“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一家子聚聚,不用那么多规矩。”转身向昌盛吩咐:“传膳。”复又对二人笑道:“今儿个冬至节,一起用膳吧,朕与你们好好叙叙。”

    不过片刻的工夫就准备妥当,朱允炆伺候着皇帝入座,皇帝笑容满面道:“都坐吧,说了是家宴,不用立规矩,有昌盛他们伺候着就行了。”

    三人坐下,糟腌猪蹄尾、鹅肫掌、炙羊肉、麻辣兔、糟茄子、炒冬笋、奶窝、鲍螺、羊肉包子、扁食馄邬和珍珠翡翠白玉汤,配着榆林的浑酒。

    司膳内监开始上汤,皇帝指着这汤道:“多少年了,总想着这汤的好儿,却总吃不出那个味儿了。饥时苦笑也香甜,足食佳肴淡无味。”

    话说当年皇帝年少时,有一年冬天,饿昏在了路边。幸得一小姑娘路过,心下不忍,一直守在他身边悉心照料,好心将讨来的饭菜舀了半罐水一锅炖了喂给他吃,连吃了三天。

    做了皇帝后对那滋味儿仍是念念不忘,只是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小女孩,只不过依稀记得是剩青菜豆腐和剩稀饭,和着烤糊了的锅巴合着水煮了煮。

    宫里的御厨知道后,用翠绿的青菜叶子佐以蟹黄入味切成一寸见长的丝儿,牛乳并着和县黄豆磨成的嫩豆腐切成丁儿,加上烤得金黄的锅巴再兑了鸡汁高汤一道滚了,也没做出皇帝想要的那个味儿来,却时时让御厨做了这道汤来警醒自己和他的子孙们。

    朱允炆忙道:“饥不择食、寒不择衣,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孙儿会谨记皇爷爷教诲。”

    皇帝语音中似有无声叹息:“自古攻城容易守城难,且不说远的,这些年前朝余孽在蒙古闹出多少烦心的事儿来!权儿,今年四月之后,可还算太平?”

    朱权虽担了个叔叔的称呼,实际上岁数比朱允炆还要小上一岁。出生时皇上称帝多年,江山已稳,未曾就藩时在皇城里也常与朱允炆一起承欢于皇帝膝下。虽天资聪颖却因着庶出的身份,又有着众位哥哥珠玉在前,故而一向无意于王位之争,闲来无事只寄情于谱曲赋词。

    皇帝待他也比其他儿子亲近些,他对着皇帝倒并不像朱棣那般拘谨。嘻嘻一笑道:“回父皇的话,托父皇的洪福,再加之四哥屡挫其锐,有四哥在北平看着,儿臣这个藩王仗着父皇威震四海的气势,倒是做得顺心舒适,这几个月来,再没出什么乱子。”

    朱棣一听慌忙起身跪下告罪:“启禀父皇,十七弟一向爱说笑,儿臣当年少不更事,不过是跟着信国公汤和历练,得了些便宜战功。今年三月蒙古残余旧部摄于父皇的威名才得以平定,儿臣不敢居功,还请父皇恕罪。”

    朱权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讪讪道:“儿臣胡说八道惯了,是儿臣的不是。”

    皇帝看向朱允炆道:“还不快扶你四叔起来。”朱棣又磕了个头方起身坐下。皇帝又道:“权儿一向心实口直,你的本事父皇知道,不必过谦。朕知道你一向谨慎守礼,这里不是朝堂,一家子吃个饭,别总拘束着。”

    朱棣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