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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物

    张四:“wow~goldchickenlonelystand~”

    金鸡独立还未站稳。

    何子的牛仔裤口袋里传出一阵清亮的电话铃声,他镇定摸出手机,拇指往左一滑接通了电话。

    听筒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背景音,小贩的喇叭声混着搓麻将的声音盖过了电话那头那人的几句开场白。

    再入耳时,就是陈大梅女士单刀直入的追捕令,一字一字嵌上金边一样的严肃冷硬。

    “把电话给你姐。”

    何子顿住片刻,视线转到她姐的耳朵,眉间渐渐皱成川字。

    他拉开电话,在张四毫不知情地凝视下,捂着额头自言自语:“操,不该接的。”

    电话重新拉近,他拖着调子含糊其辞:“啊……我姐还在睡觉,要不晚点再打?”

    “老鼠,你老实跟妈讲,你两是不是又去做什么什么恐怖探险直播了,妈不跟你多话,马上回来,马上。”

    “幺鸡,吃一个。”

    “你两不修车还有别的活能干,非得去做这个,我前几天看新闻,有人去火山探险,死里头了。

    “你,还有你姐赶紧给老娘回来。尤其是你姐,瘦得像根甘蔗,还一年到头到处瞎混,她那细胳膊还没我二指粗,能拧得过谁。”

    “你看她那得瑟样,回头被人打进医院里,你让妈怎么活。”

    “哎,二条。”

    何子:“………”

    然而他姐已经被打进医院了。

    还有,我觉着您活得也怪滋润的。

    “快把你姐喊醒,偷摸跑出去,还敢不接老娘电话。”

    何子低目瞅着睡得一脸安详,躺得笔直的“瘦甘蔗”。

    他倒是想喊她接电话,关键她接得了吗,她又听不见。她接了不全爆了嘛。

    张四低声:“咋了,电话那边谁啊?”

    何子做口型无声地回:“我妈。”

    张四:“啊噢…”

    张四和他两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三人不仅是同学,也是工友,都在何娣大舅舅家的修车厂里修车。

    因北关县城经济不怎么发达,所以修车厂也少。早两年,没有同行业的竞争对手,大舅家的修车厂生意一直风风火火。

    就前几个月,同一片儿区里突然冒出间青哥修车厂抢生意,价格更便宜,老板俊俏吸人眼。

    生意一天天落下来,大舅耳根子又软,听着谁干了别的什么赚了大钱,干脆就关了修车厂跟着别人养猪去了。

    至于何娣他们,为什么要做恐怖探险直播。

    原因很现实,修车厂倒闭,他们失业,需要新工作混口饭吃。

    正好他们几个本就爱全国各地到处耍,赶上这两年短视频兴起,两个条件一撞,事情自然而然就成了。

    之前他们去万河古镇,也是听说当地有一所闹鬼的女高废校,才特意选址在那里。

    他们姐弟两太了解陈大梅的尿性,悄没声地干这行干了几个月都没敢吱声。

    两人都知道母上大人没可能同意,毕竟这份工作不稳当,又有危险性。

    但纸总是包不住火。

    他们上个月去某废弃医院探险的视频火了,几百万的收藏,上了热门。视频被陈大梅的麻友瞅见,认出这两小兔崽子。

    密语一传,闲话一说。

    母上大人的夺命连环扣一直扣到现在还没个停。

    张四知道这事儿,没啥用处的语气词一出嘴,再没说话,埋着头只顾削苹果。

    何子:“我叫了,没叫醒了。”

    “我们这旅游在,没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您不是关注了视频号嘛,咱几个这几天乖乖的,啥也没更新啊。”

    何子另一只手也握上手机,心脏扑通地等老娘说话。麻将碰撞的清脆声响有节奏地传过来,却半天没有人声。

    何子耐不住,小心翼翼地唤:“妈…”

    陈大梅:“行,老娘就当你们去旅游了,视频号我都看着在,要是又去什么废弃医院,乱葬岗,你看我不捶死你们两个。”

    何子连连应声:“行行,保证不去哈…那过两天再通电话。我们这儿旅游胜地,住一天贵死了,时间宝贵,我们赶着去玩的,不多说了啊。”

    啪嗒——

    电话挂断。

    张四放下削好的苹果,从那一堆保养品中拿出一个淡粉色饭盒,打开,平和递到何子面前。

    “来,旅游胜地土特产,草莓炒韭菜。”

    -

    时间拨到下午三点。

    何子和张四去了南城市区的朋友家里打牌。

    何娣中午饭吃饱,两小时午觉睡饱,一个鱼挺身坐起来。她靠着床头,悠长地打了个哈欠,环顾一圈因两位小弟离开后过于安静的病房。

    发了一会儿呆后,实在闲得没屁事干,就开始找人唠嗑聊天。

    一号目标锁定光头老爷爷:“您是什么病啊?”

    老爷爷点点脑袋,混混沌沌地说:“不清楚,我记不得名字,我儿子记得。”

    何娣睨一眼老爷爷锃光瓦亮的头顶:“脑袋啊…我懂,一般脑袋做手术都要剃光头,跟我外公一样。”

    因年岁过大,自然脱发至光头的老爷爷斜眼瞅她一下,合嘴。

    何娣:“阿姨您啥病啊?看着挺精神的。”

    红发阿姨知道她听不见,指了指嘴,摇摇手。意思是,隐病,我跟你还不熟,不方便说。

    何娣点头:“嘴?辣椒吃多了?”

    红发阿姨:“………”

    耳聋的何娣在跟同病房的光头老爷爷和红发胖阿姨,有障碍地沟通了十分钟后。

    光头老爷爷适时地别过头,截断话茬,果断选择了看起了美食节目。

    红发阿姨紧跟着指了指窗外,吓得何娣还以为她受不住嘴痛,想跳楼。

    结果,阿姨在何娣担忧的眼神下快速地出了病房,一溜烟跑去对面的广场上喂鸽子去了。

    被同房病友嫌弃的何娣在独自又发呆了半晌后。从瓜子袋里头捞了把瓜子,搁在口袋里,手里又掬了一小把。

    一边吊儿郎当地磕,一边走出病房,拐进两头通风的长走廊内漫无目的地晃荡。

    —

    408病房。

    一个身穿白衣戴白口罩,身形略胖的护士推着护理车走进来。胸前工作牌上,明净清晰的两个字——陶亿。

    陶亿有十几年做护士的经验,平日说话嗓门大,性格热情开朗。

    该随和的时候随和,但该严肃的时候也极严肃,遇上不遵循医嘱的病人,她就变了张脸,露出高中班主任抓到某某同学偷玩手机时的冰山表情。

    护士掂着脚在调节老爷爷输液管的速度。

    一阵“咔,咔,咔”声从走廊到室内,由远及近,播散开来,在微凉安静的病房里懒懒散散得很刺耳。

    陈戈峰掀起眼皮,向声源处投去寡淡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