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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道旁竹

    七天后,宋希庭带着宋淑前往城外一座山寺长斋礼佛。

    这天辰时,日头高照,长街熙熙攘攘,两顶小轿出了门,月书一路跟在宋希庭边上。她昨夜问了春郎,从宋府到九莲寺大抵有十里路,不算太远,只是路上艳阳天,少不得挨晒,于是临行前带了顶锥帽。

    宋家兄妹二人此番出行跟随的仆从并不多,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宋淑只有院里两个大丫鬟并一个老嬷嬷伴着,至于宋希庭,轿子左右一个是她自己,一个就是他的忠仆春郎。

    走到半途,轿子里的少爷撩开帘子,见路边有卖茶摊子,便让轿子停了停,叫小厮丫鬟去喝口水歇一会儿。

    而月书才挪半步便被宋希庭喊住,他笑着递给她一块擦汗的月白绉纱汗巾子,道:“若是走不动,可与我共乘。”

    小丫鬟面无表情擦了擦汗。

    “谢过少爷好意,奴婢蠢笨又沉,不敢上轿。”

    “胡说。”清俊的男人歪着头,一手将她的锥帽抢过,命令道,“上来。”

    月书经过这几天观察,发现这宋希庭是吃软不吃硬的货色,想了想,坐进去。

    轿子里空间不大,穿一身素绢四合云纹曳撒的青年摸了摸她的脑袋,与她肩并着肩。

    宋希庭问:“昨夜没睡好?”

    月书最近挑灯夜读熬得眼睛发红、眼底乌青。

    穿越古代,她最大的问题就是毛笔字写的烂,看不懂某些繁体字,读不懂某些古奥的文言文,于是最近闲下来开始恶补。

    这事她没有告诉宋希庭的打算,见他问,便扯了个谎,说是做了噩梦。

    “昼想夜梦,神形所遇,阿月是梦到我了么?”

    月书侧身瞧他,不动声色道:“少爷入梦,那便不是噩梦了。”

    宋希庭微挑着长眉,半晌,拍了拍她的肩,笑道:“放松,我知道了。”

    放松?你他喵的知道个鬼。

    小小的轿子里,帘子放下后有些闷热,月书被热熏的肤色发红,鸦青浓密的眼睫扇了扇,但是,某一瞬间她悟了。

    原来在乐善斋,月书不止一次看到宋希庭当着她的面调戏那些美貌婢女,有时候口无遮拦,说出口的都是些明晃晃调情的荤话,惹人脸红。

    不夸张的说,他真的满脑子黄料,这类斯文禽兽最能知道的大概就是——

    “春梦不是谁都能做的!”

    被挤到轿子角落位置的丫鬟梗着脖子,双手合十,语速极快。

    “您真不能误会,少爷在我心里是神仙一样的人,入了梦那也是神龛上的神像,我从不敢玷污少爷。”只恨不能清明烧纸,冬至上坟了。

    而宋希庭望着她涨红的脸庞,却想起玉粉色的山茶花,那两弯淡眉紧蹙,唇也抿成线,活像是被人欺负到要恼火地步。

    “啧,小小年纪,怎么就……”

    面前的男人唇角翘起一边,眼里映着她这脆弱的防备,故意责怪道:“我知你仰慕我,只是爷也不是个饥不择食的,你怎能如此想我。”

    修长晰白的手探出袖子,捏了捏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末了指腹压在了她的红唇上。

    “阿月你有十五岁么?”

    “其实真要算,我今年只有十四岁,不过因为大家都喊虚岁,我这才变成十五岁。”

    他手指还没有收回,月书说了句话便觉怪异至极,抬手抓着他的腕子。

    “我曾听一个江湖人说起过他们家乡的风俗。”

    宋希庭好奇:“什么风俗。”

    月书:“与女性说话,不要动手动脚,容易被打。”

    轿子里安静了一瞬,静的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宋希庭又问:“是真的吗?”

    月书一本正经颔首:“真的。”

    话音落下不久,她就被人捧着脸亲了一口。

    男人的的薄唇压在她的眉心上,身上的檀香味扑来,月书一个猝不及防,吓得往后直贴到轿壁,无处可躲,只能缩头。

    “咦,怎么多了个缩头乌龟。”

    宋希庭悠悠直起身,嗤笑道:“还好是在江城,若不然爷肯定要被打死。”

    缓过神,满面通红的少女胸膛起伏剧烈,脑袋嗡嗡响,半天沉默不语。

    喝完茶歇够了的轿夫下仆正往这头走,预备着上工抬轿了,可手没碰到轿子,那轿子居然自己动起来了!

    “少爷?”

    轿子里的男人声音不复以往的温柔,似有些难耐,又夹杂一些苦吟。

    众人寻不见月书,面面相觑,渐渐思绪如脱缰野马。

    春郎提议道:“我们再去茶摊坐坐罢。”

    “对对对!”

    听着那些远去的脚步,月书闭了闭眼。

    衣衫微乱的青年摁住怀里的小丫鬟,他面上有道红痕,像是被掐的,此刻喘了几口气,额上生出薄汗,笑骂道:“不过说你几句,还真要打我,哪来的躁脾气!”

    “奴婢对不起少爷,还请少爷责罚。”

    月书挣扎着爬起,赶忙道歉,言语恳切,顷刻间狗腿子属性上头。

    而宋希庭只是摆摆手,让她起来,说回了府再罚她,估摸着时辰,他让轿夫开始赶路。

    月书戴好锥帽从轿子里出来,晴空万里无云,地上影子陷在泥路上,不多时叫一对上坟归来的母女踩过。

    两人穿着一身孝服,擦肩而过时谈话声低哑,像是久哭过。

    “娘,我要改姓吗?”

    “还是姓徐罢,你生下来时,他也是高兴的,有一年咱们不富裕,他还花了小一贯钱给你买了个小玩具,到底是你爹。”

    午三娘牵着秀秀,眼眶发红:“我以后可以不想他,你不行。”

    “可是爹对你不好,还在外面跟别的……”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