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骇人的凝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引擎再次从她身边呼啸而过，这次扬起的不再是浪漫的秋黄，有的只是冷白萧瑟的尘土。

    她盯着空荡的车位愣愣出神。

    她的老板和司机之间的关系，好像游离着一种飘渺的古怪。

    她细细回想起，最后的嘈杂轰鸣中，老板冷酷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人性。

    “不舒服就安心躺着，一会儿就到。”

    难道今天司机先生身体抱恙吗？

    老板体恤员工，索性自己开车送他去看病？

    那张英气而有些凶的俊脸从脑中浮现，她眨了眨眼。

    真是这样的话——

    那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至少，他真是一位懂得爱护员工的好老板。

    卫迟心情不太好。

    起因便是在他还未理清昨夜思绪时接到的一通来自秩序部的电话。

    围绕石棱展开的调查和案件审理都已接近尾声，霍怀徳被判处以终身□□，并即将被羁押至黎城管制最严的东桥监狱。只是，在临行前一天，他坚决提出要见燕识鸿最后一面。

    一切尘埃落定，他为何还要见他？

    像是手中的瑰宝被人觊觎，卫迟心里别扭，借着燕识鸿的伤为由回绝。

    燕识鸿却先开口应了下来。

    不解，困惑，愠怒，复杂的情感都被他永久的沉默推入无尽的猜忌深渊中。

    卫迟太过了解他，他不愿解释的事，谁也没法逼他说出口。这样的处事习惯总能让喜欢掌控的他不好受，明媚的心情顿时阴郁了大半。最终，在他半威胁着男人答应由自己陪同着去见霍怀徳，沉闷的心思才有所消解。

    然而，莫名出现的实习生让他的心情再次跌倒冰点。

    他开完例会，匆匆从办公大楼往回赶。

    一眼便看见燕识鸿和实习生谈笑风生。

    短短十分钟，就听见他两声温柔的道歉和感谢。

    他想起他养伤的这段日子里，自己忙前忙后，他好像只说过一次“谢谢”。

    更让他觉得刺眼的，是他那抹和暖如煦的微笑。

    眼尾和嘴角弯过最自然的弧度，像是芳霏满岸的春湾，就是江南新桃相较，都能失了颜色。

    他从没见过他这么舒心地笑过。

    这样好看的笑，怎么就让实习生捡到了便宜。

    嫉妒如藤蔓裹满了他的神经，他几乎是黑着脸发动车子，强行用离别打断着两人愉快的对话。

    但还是慢了一步。

    卫迟用食指敲打着方向盘，瞥见男人的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对话框。

    【司机先生好鸭，我叫白潇潇！】

    【可爱的猫猫表情包jpg】

    “嚯，这么快就聊上天了。”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自己有些阴阳怪气。

    燕识鸿似乎后知而不觉，淡淡说道：“麻烦卫总抽空签个名，别耽误人家下班。”

    “哦？什么签名？”

    “报销申请表，财务部的规矩，忘记和你说了。”

    “这个啊。”卫迟挑了挑眉，“我签不了。”

    “？”

    男人意识到不对劲，侧过疑惑的面容。

    “实习生不是说了，有些东西不允许报销么？你如果违反公司的规定，我可签不了。”

    “最近手头有些紧，卫总这次能不能通通融？”

    “公司现处于低谷，各部门都在控制成本。”

    男人将整张脸都转了过来，眼中疑云散尽后是一览无余的无奈讽意。

    “你又在跟谁较劲，幼不幼稚？”

    卫迟置若罔闻，忽然眼珠稍转，抹开一个顽劣的笑。

    “答应我做一件事，我就给你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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