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和精神领域被双双攻击，即使强如江越也不足以应对目前的情况。

    自玄少祺在凌玉的破坏下，主动离开了他和江越共同创造出的那片领域后，江越的精神力就在玄少祺的压迫下暴动起来。

    一边分神抵抗着玄少祺对他精神力的攻击，一边抵挡动作不知为什么快上几倍的凌玉的攻击，江越一时感到分身乏术。

    越来越多的血从各处汩汩流出，精神领域像是被挤压变形，几乎无法反抗。江越成长至今，从没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他忽然感到一阵慌乱和恍惚。

    在与江越的交锋中，两人渐渐感到自己占据了上风。

    于是他们的攻势更加凌冽，每一击都带着试图在此刻见分晓的决意。

    没想到，正抵挡他们的江越，忽然不明原因地笑出一声。

    玄少祺紧紧皱眉，将精神力的控制变得极其具有攻击性，试图断绝江越此刻伤害到凌玉的可能性。

    凌玉的动作变得更快，并逐渐挡在江越与玄少祺之间。

    江越似乎并不在意两人的反应，自顾自地开口：“我不想承认，但是早就猜到了情况可能会发展成这样。凌玉，作为复制品，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能耐。所以……我希望你们不介意我让梁哲言请来了对凌玉的控制手段。”

    “你说什么？！”玄少祺的瞳孔紧缩。瞬间，他感受到了一股让他同时感受到排斥和熟悉的精神力，从不远处传来。

    玄少祺立刻收回压制江越的精神力，尽数抵挡住那股奇怪的精神力，让它无法再靠近凌玉半步。

    “她身体不太好，又刚刚到场，我本来不想麻烦她的。”江越说着，硬生生挨了凌玉一拳。血从嘴角渗出，他却在笑着：“但是作为儿子，有些时候是无法干涉妈妈的判断的。你说是吧，小行？”

    玄少祺咬紧牙关，抵抗着极为强大的精神力。

    他在李天宁那里，曾经感受过异形身上的精神力。虽然浓度，但是他的记忆不会出错——异形身上的精神力，包括凌玉精神力的某部分，和此刻他正面对的精神力几乎一模一样。

    是林初念。

    是她用精神力制造了这场末世；或者在江季现制造了异形之后，又用她的精神力做了强化改造；并且以她的精神力和田胜寒的基因制造出了“复制品”。

    她是曾经的顶层向导，是位列百年难见的天才江季现之下的第二位向导。

    林初念强得离谱。

    绝对，不能让她的精神力控制住凌玉！！

    不受控制的呐喊经由胸膛和喉咙的挤压响彻战场，玄少祺一步步向前走着，缩短他与林初念之间的距离，身后仿佛携着惊涛骇浪。

    这边，江越失去了玄少祺对他的控制，却迎来了凌玉更为猛烈的攻击。一招一式都在向江越传递着一种信息，凌玉绝对不会让玄少祺直到刚才为止的努力白费。

    就像是凌玉在比他更过分的重视着玄少祺。

    也许是难得体验到的失血状态直接作用到了神经，江越的眸光波动些许。

    一瞬间，江越忽然明白过来，他曾经的那句“然后”，后面想要接的是什么。

    成为最厉害的向导，然后，就像爸爸和季明叔叔那样，也成为与他最为相似的存在。

    失去玄少祺的压迫，原本稳定了片刻的精神领域，突然暴乱起来。失控的精神力冲击着江越精神领域的内壁，被玄少祺留下的精神力胁迫着，一下一下地撞击直到精神领域碎出裂缝，而后精神力在体内毫无章法地肆虐，几乎扰乱了江越的神志。

    哨兵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即使如此，仍然没有任何一丝苦痛的呻吟从他喉咙溢出。江越不知为何，安静得过分。

    忽然之间视野天翻地覆，江越感觉自己的手臂被反剪在身后。回归神来，他已经俯面被凌玉压制在地。

    江越此时仍然笑着，看不见身上对手的眼神，却能想象到觉醒为最高等级之后，哨兵应有的状态。

    江越开口，声音已经是几乎无法辨别的气音：“之前杀过人吗，凌玉？”

    凌玉没理江越的话，而是微微俯下身，调动过半的精神力，准备向江越涌去：“少祺哥之前跟我聊过如果找到了杀死余哨兵的凶手，想要以什么方法让对方死去。”

    用精神力探入那个人的身体，将他的精神领域挤压得支离破碎，再挖出他的双眼，砍断他的双臂双腿，敲裂他的脊椎，碾碎他的心脏。

    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句间的停顿，凌玉都记得。

    玄少祺已经亲自完成了第一步。

    少祺哥在忙，就由他代劳。

    凌玉的浅眸此时在阳光下格外阴沉，他操纵着精神力，迅速冲击到江越的双目位置。

    烙铁般的痛感在眼球燃起，随即这股极其愤怒又冷静的火焰瞬间蔓延到双臂双腿的关节处，勒紧。

    再来是脊柱。

    凌玉单腿跪在江越背上压制，手臂弯曲着提高，向着江越的后腰位置，一下，两下……直到手肘感到下面的触感变得软烂。

    最后是心脏。

    凌玉一把将已经没有任何反抗动作的江越翻过身，抽出匕首，快速却并不急切地划开江越的左胸。

    “我刚刚才……意识到。原来我这辈子……最爱的是自己……这真不错。”江越毫不在意凌玉正在剥夺他的生命，望向上方蓝天的目光平静中甚至带了点点笑意：“如果最后能……死在小行手里的话……”

    “这里没有叫江行的人。”凌玉垂下眸子，如同降下审判一样对江越冰冷地叙述：“以前没有，之后也不会有。”

    心脏在凌玉眼前跳动着。血液涌出，那块肌肉也跳动得越来越微弱。

    凌玉毫无犹豫，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块碎石，准备碾下。

    江越向凌玉瞥去一眼，忽然卸了笑意：“我没看错那群人……少祺……这个名字……其实还不错。”

    少年意气，平安顺利。

    好像比江行好听多了。

    凌玉没有为江越的话产生一丝波动，碎石随着手臂的动作落下，黏腻的令人不适地声音随着江越的结束而结束。

    确认到江越的死亡，凌玉立刻丢下手里的碎石，反手握紧匕首向林初念所在的地方奔去。

    玄少祺的精神力立刻紧密地护住凌玉的精神领域，不会对林初念的精神力放行丝毫，没有展现出任何阻止凌玉的意思。

    向导一路目送自己的哨兵前往那个未知的地方。

    越靠近林初念，凌玉越能感觉到精神领域内暗藏的某种存在正蠢蠢欲动。

    他是由林初念的精神力和田胜寒的基因制造而成的，起初由于精神领域的怪异而被认为是失败品，被丢到沦陷区后和玄少祺相似地被人捡回了保护区，不同的是他被辗转送到了白塔，成为了白塔的哨兵。

    不知为什么，这种他理应不记得、不知晓的信息，此时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

    下一瞬间，凌玉如同被电击，浑身的肌肉都不再受他控制。

    同时，他察觉到远处有熟悉的东西正在成群结队地向他们所在的战场汹涌而来。

    异形！

    林初念正在像操纵他一样，操纵着大量异形向战场奔来！

    认知让凌玉毛骨悚然，身体却由于林初念的控制而连背后汗毛竖立都做不到。

    凌玉此时神志清明，像是被困在精神领域内的某处隐秘的角落，边冲击着周边的限制，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转向，向着某处前进。

    要去哪里？

    凌玉的思考有一瞬间的停滞。

    而后他猛然意识到，他正在摆出攻击的姿态准备向玄少祺攻去。

    试图冲破束缚的岩浆沉寂一瞬，而后剧烈拼命翻涌燃烧着，发出阵阵怒吼。

    负责人说，阿玉真会撒娇。身为小哨兵，这么会撒娇的话，以后怎么让小向导依靠？

    翻腾的岩浆带动地壳开始微微震动。

    哨兵老师说，永远不要放弃保护你的向导。

    大地巨森之下的某处响起来自远古巨兽的咆哮，封于坚硬厚实土层之下的赤浆以从未有过的力道砸向上方，声势浩大。

    伊兰说，凌玉，保护好少祺。

    怒焰咆哮着，以撼动天地的巨大力量冲动阻隔。巨森的中树叶的响声震耳欲聋，地表自某处开始产生裂纹，迅速扩散至远处，前所未有的动荡出现在无垠的精神领域中，一场毁天灭地的爆发引起乌云压境。

    宋知说，从来没见过一个哨兵，会把向导当做最基础的行动动力。

    碎石颤动，地鸣渐强。焰色巨龙咆哮着冲破最后一层地壳，霎时冲上空中，将世界染得一片焰红。

    精神领域内，凌玉的个人意识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燃烧起来的狼藉。平静的巨幅画卷被染得通红，天空与森林甚至那座巨山，处处都烧着不顾一切要燃尽一切的火焰。林初念想要通过他的精神领域控制他，那么他就将整个精神领域毁掉。

    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的向导。

    包括他自己。

    入侵的精神力在火龙的围剿之下渐渐不见之前的强劲，逐渐被吞噬、燃烧，直至几近消失。

    精神力在烈焰中尖叫挣扎，疯狂地试图冲破火龙的缠绕束缚，攻击持续烙印在火龙身上，仿佛不死不休。

    不允许你，接近，我的向导。

    精神领域完全破碎，凌玉咬着牙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听觉消失，鼻腔涌出腥热，眼前忽明忽暗。

    凌玉冲向玄少祺的脚步逐渐放慢，最终在即将指尖即将触碰到玄少祺时完全停下。

    “凌……”

    玄少祺无意识似的念出一个字，眼前一片血红，伸出去的双手没能触碰到猛然倒地的凌玉。

    世界一片昏暗眩晕，玄少祺的呼吸频率逐渐加快到异常，手颤抖得几次没能做出他想要的动作，从裤子侧边拿出一针注射器，狠狠插进自己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