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不记得的刚出生时的啼哭，丘郁有印象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情绪翻涌到有点想哭。

他跟着病床去到病房，等所有医生都走了，他才得以坐在病床边上，却始终不能掀开被角看一眼栾井儿被裹缠成粽子的手。

丘郁说过好多次，他会护栾井儿安全无忧，却又食言了。

“井儿，对不起。我又没保护好你。”丘郁双手握拳抵在下巴，眼睛里满是心疼看着根本听不到他说话的栾井儿。说完话他咬了下舌尖，把眼眶里刚冒头的湿润硬逼回去。

他可以为栾井儿哭，但不能是现在。

深深看了眼栾井儿恬静却毫无生气的睡颜，丘郁手中动作放的轻缓，替栾井儿掖好被子，他起身出来病房。

宋程办好了所有手续，看到丘郁出来之后，他正要叫一声“丘总”，却惊诧于丘郁此时微红的眼眶。

他们丘总竟然……

“撤回对宫语娱乐的投资，同时放消息，谁帮宫氏，就是和丘氏作对。”

既然宫婉婉这么喜欢替栾歆出头，那丘郁就满足她们两个“姐妹情深”，看看大难临头栾歆会不会、敢不敢去帮宫氏。

宋程连忙应下，等丘郁好一会儿没说话，他说：“丘总，栾总说希望和您通个电话，想要询问清楚为什么突然取消合作。”

“把住院单拍给他。”丘郁冷然拒绝和栾楷序打电话。

暂且先安排下这些，钟表已经是走到早晨五点。丘郁彻夜未曾合眼，宋程跟着也没有休息片刻。

进病房陪着栾井儿之前，丘郁最后嘱咐宋程，先不要把栾井儿受伤的事告诉丘蔚雪和余奚，同时找人看着宋杰琛，有风吹草动及时向他汇报。

“做完这些，你也去休息，有事我会给你电话。”

刚才布置任务的过程中，宋程已经看着丘郁泛红的眼眶恢复了。可此刻听罢他的叮嘱，宋程看见丘郁要进去病房前的眼睛又有红的迹象。

试着将心比心了丘郁，宋程想如果是自己心爱的女孩受到如此待遇，他可能会先和对方拼命，然后抱着女孩心疼难过的哭起来。

男人的眼泪，有时候就是刹那瞬间的事儿。

看着丘郁进去病房，宋程捏紧手里的手机，转身离开医院去按照丘郁的要求办事。

怎么说他也是和栾井儿相识一月有余，从那次车上洒粥栾井儿暗戳戳帮他说话，宋程抛开丘郁这层关系，由衷觉着栾井儿是个挺不错的女生。

这样好的女孩子，凭什么受栾歆莫须有的欺负？饶是宋程这个算不上朋友的身份，都不免气愤。

他谨记丘郁的吩咐，先给栾楷序拍过去栾井儿的住院单，接着知会公司撤回对宫语娱乐的投资，同时让公关放出消息，但凡想要帮宫家，先想想头顶的丘家。

放眼州城和全国，能有谁敢跟丘氏作对？

倒是有两家，可先不说这两家的大本营不在州城，最重要的是他们和宫家并不相熟，没必要去得罪丘郁自找麻烦。

做完这些，宋程又找人盯着宋杰琛。刚把活派下去，没五分钟那人来汇报，说宋杰琛连夜回了州城，这会儿正在栾歆名下的一家公寓里躲着。

没有犹豫，宋程把这件事讲给丘郁，询问他的意见和接下来的安排。

两人通电话这会儿已经是六点，丘郁刚找医生给栾井儿测上体温，正在等结果。

捏捏有些酸硬的脖子，丘郁声音略带沙哑道：“找人继续看着他。”

简单说完，丘郁挂了电话让宋程去休息，而他又进到病房里，听医生说栾井儿已经体温正常，大概不过七八个小时就会苏醒。

记下医生的嘱咐和要求之后，丘郁忍下心中时不时还会翻出来的酸楚，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栾井儿的额头，感觉出来栾井儿的确已经退烧了。

理了理栾井儿的碎发，丘郁没有再说话，静静单手支头在病床边等待栾井儿醒过来。

只不过半个小时，丘郁看着看着就阖眼眯瞪睡过去。

强撑着精神三十多个小时，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何况丘郁除了奔波，还有心理的拉扯和重击。

“嘘！”栾井儿朝着进来的宋程做噤声动作。

已经是下午两点半，栾井儿在十几分钟前悠悠转醒。先用了快十分钟回忆和适应此刻的境况，剩下的几分钟栾井儿就百无聊懒盯着丘郁的睡颜打发时间。

她看到丘郁下巴上有青灰的胡茬，还看他虽然睡着，但面上的情绪却并不放松。

正看着，她听到有人很轻柔地拧门进来，见宋程进来就要说话，她忙用完好的左手做了噤声，并小声“嘘”一声。

这声“嘘”，倒是让宋程没说话，却弄醒了丘郁。

丘郁蹙眉睁开眼，瞳孔里马上出现从宋程那里收回视线不经意瞥到他这里的栾井儿。

两人短暂视线相接，栾井儿照常大脑放空眨眨眼，丘郁此刻也是忽然脑子空白一片，同着栾井儿的眨眼频率也开合几次眼皮。

瞧着丘郁有点傻愣的样子，栾井儿蓦地笑了，哑着声音问他：“你怎么学我？”

太久没有进水，所以栾井儿的嗓音透着干瘪的沙哑，让丘郁听来没忍住又心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