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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独钓江雪

    “把她脸弄干净。”

    狱吏提了桶水过来,周觅闪开身子,一桶水泼到那妇人的脸上,一下瞧了个真切。

    她答道:“不认识。不过,身材瞧着有点眼熟。”

    那妇人垂着头,一副马上就要没气儿的样子。

    狱吏道:“她是卜行之的夫人,你自然觉得眼熟。”

    听得此话,周觅方恍然大悟。

    只是,卜夫人在此,卜行之又在何处?

    她的心提起来,猜想着卜行之受到了何种非人的折磨。

    “你真没见过她?”

    周觅朝座椅上的人望去,肯定道:“在来长安之前,从未见过。”

    “那她为何派杀手要你的命?”

    周觅歪头,抿起唇,满面惶惑。

    虽然她在谷内名声不大好,但还不至于被人恨到这种地步。

    “她是卜行之的夫人,我们先前从未见过,没有对我起杀心的理由。”

    郅都嗤笑,“她连自己的夫君都杀了。”

    周觅瞪大眼,有片刻的失声。

    狱吏道:“卜行之在七日前被人杀了。”

    “那……”

    他继续道:“你见到的卜行之,是别人易容的。”

    “是谁?”

    郅都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行刑架跟前,淡淡道:“一个傻子。”

    傻子此刻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在马车内品着佳酿,突然打了个喷嚏。

    “给公子炭盆里添点炭。”

    闻言,行刑架上的夫人陡然抬起头,满面的不可置信。

    “看来原本还有个同伙。”

    郅都顿了顿,幽幽道:“可惜,他已经死了。”

    言罢,他摆了摆手,外面候着的狱吏搬进来十几个灯架,瞬间里面亮得如白昼。

    周觅顿觉头晕眼花,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两日后

    一辆青蓬马车在驰道上行驶,出了凉州口,过了飞鱼道,豁然开朗。

    群山合沓,寂无人行,有一条狭长鸟道,遥望谷底,绿荫掩映处,隐隐有村落人家。

    车夫看呆了,怔怔道:“公子,到了。”

    他叹道:“真是人间奇境啊。”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里面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穿着麻衣,戴着斗笠。

    “临松薤谷,果如书中所述,一见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两人穿过鸟道,徒步半个时辰,到一处石柱前,上面刻着“临松薤谷”几个字,外有一碑石,上面刻着“闲人勿扰,若来拜访,自报名讳。”

    “在下卜行之,前来拜访载雪先生。”

    半刻后,出来一个小童,他一双眼狐疑地看着两人,“方才是谁自称卜行之?”

    带着斗笠的人扯开嘴角,“是我。”

    小童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随我进来。”

    两人抬步跟在后面,这时走在前面的小童顿住脚步,“闲人勿扰。”

    车夫反应过来,讪讪道:“小人在外候着就是。”

    约莫一个时辰,到了谷底,面前有一处寒潭,上面白雪皑皑,岸边坐着一个瞧着约莫不惑之年的男子,身着青色布衣,怡然地撑着鱼竿垂钓。

    小童道:“先生,人带到了。”

    言罢,便退了下去。

    那男子骂道:“惊了我的鱼,跑得倒是快。”

    卜行之愕然道:“此湖有鱼?”

    那人笑答道:“我钓的是雪。”

    卜行之回道:“雪有何可钓的?”

    “此雪有富,有贵,有贫,有贱[1]。当然可钓。”

    卜行之坐到他身旁,“孤钓多无趣,天地如此宽,先生可愿换个钓台?”

    那人放下钓竿,眼睛紧眯,瞧着卜行之:“哦?你说来听听,哪方天地能彼此间更逍遥快活?”

    “自然是锦绣砌的白玉京,天下京都长安城。先生可愿随我出谷?”

    言罢,卜行之听得一阵朗笑,“我不思庙堂而种豆,不思浮名如舍芥,不思身披锦袍,不思首冠华盖,不思伏首长驱,不思望尘下拜,不思养我者食邑万户,不思用我老荣膺叁代。方寸庐不嫌窄,褴褛衣不嫌秽,制芰荷以为裳,纫秋兰以为佩。不问天地人皇,不问宇宙万籁,志怀敢如天地同,兴来犹嫌山河碍。闲来山中枕黄粱,梦魂身赴万里乡。哪管坠兔收光,金乌长飞。”

    “你言让我入长安,便是叫我舍安宁。你觉得,老夫会同你走这一遭吗?”

    卜行之缓缓道:“可你纵有万斛珠玑,也不过是空藏锦绣。”

    闻言,那人站起身,面上笑意顿收,“你不是卜行之。”

    卜行之眨眨眼,面上错愕万分。

    他叹了口气,揭下面皮,露出来一个俊俏的青年。

    躬身一拜,“在下扶风柳氏第三子,柳予安,拜见载雪先生。”

    “谷内有个柳氏子,言行可不是你这般行径。”

    柳予安神情一怔,缓了片刻后道:“不得已借用他人名头,还望先生恕罪。”

    “恕罪便免了,老夫问你,为何此番来的人是你?”

    周觅离谷之时,姚醒吾便与卜行之约定好,如若周觅此番进京都遭逢意外,会有人前来报信。

    而今面前之人,既非周觅,又非卜行之,姚醒吾的心里陡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