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三、用爱来回报厄运

    比埃尔·甘果瓦赶到河滩广场时,他的全身都快冻僵了。他本来打算从货币兑换所桥上过来的,可是为了避开桥上拥挤的人群,他又改走磨坊桥了。当然,他之所以选择从这里走,也是为了避免再看见若望·福尔波画的那些肖像旗,免得再让自己心里不平衡。可是主教磨坊旋转的轮子,在他经过那里时却溅了他一身的水,把他的长袍和鞋子一并打湿了。因此,他一看见广场中间燃烧着的熊熊篝火,就急匆匆地赶了过去。可是,人实在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将篝火围得水泄不通。

    “天杀的巴黎佬儿!”甘果瓦一边走一边嘀咕,他是一个十足的诗人剧作家,无论走到哪里,总是习惯抒发自己的感情,“你们难道没发现我现在快冻僵了吗?我现在急需烤火,可你们为什么挡住我的去路?还有那该死的巴黎主教,你们要磨坊做什么呢?难道准备做磨坊主教吗?混蛋,我诅咒你的教堂与你的磨坊!这些讨厌的烦人精,围在火堆周围,真他妈的煞风景,我一定要挤进去,看看他们到底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甘果瓦走近一看,才发现圈子围得很大,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每个人都能烤到火。而且,他还发现一件事情,这么多的观众并不全是为了这堆篝火来的。原来,围着篝火的观众圈最里面有一片空地方,此时有位姑娘正在那里跳舞。

    那位姑娘究竟是人,还是仙女,又或者降临凡间的天使,甘果瓦一时间也搞不清楚了,因为他已经被眼前光彩夺目的舞姿深深吸引,尽管他自诩自己除了是一个怀疑派的哲学家,还是一个讽喻诗人。当然,此时被吸引住的不光是他一人,所有围观群众的目光几乎全部被那位姑娘吸引了,那些目光是那么的沉迷、灼热。

    姑娘的个头并不高,但是身材高挑,亭亭玉立;她的皮肤稍黑,不过在白天看起来,肯定会像安达卢西亚姑娘或罗马女人那样,发出耀眼的金光;她的玉足穿着精美的花鞋子,显得那么小巧,很显然,这双脚也是安达卢西亚型的。此时,她如同一个仙女一样,在一块极旧的波斯地毯上翩翩起舞。周围的群众如同在欣赏一件旷世奇珍一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她举起雪白的手臂,于是,轻快的巴斯克手鼓便已奏响;她的脖子灵活地扭曲着,而她那绚烂多彩的舞衣,此时就像一只魅力四射的蝴蝶一般,随着她的舞姿翩翩起舞。

    “她绝对是一个女神,并且绝对是一个完美的女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是来自曼纳路斯山的酒神祭女!”甘果瓦在心中再一次赞叹道。就在这时,女神的一根发髻散了开来,插头发用的一只黄铜簪子掉在了地上。

    “哎,真让人失望,原来只是一名吉卜赛吉卜塞:人种名。“吉卜塞”一词源于欧洲人对罗姆人起源的误解,当时欧洲人误以为罗姆人来自埃及,于是称之为“埃及人”,而“吉卜赛”是“埃及”的音变。女孩。”甘果瓦显然是有些失望。

    不过,散开的发髻并没有影响那位姑娘跳舞。她仍旧不停地跳着,并从地上拿起两把剑,剑尖对着额头,让它们和身体分别向不同的两个方向舞动。由此不难看出,她的舞姿非常的娴熟,并且优美动人。尽管甘果瓦心中的幻想,已经随着黄铜簪子的落地而破灭,但他的目光就是离不开这位地地道道的吉卜赛女郎。熊熊燃烧的篝火格外刺眼,欢腾跳跃,映在围观群众的脸上,映在吉卜赛女郎微黑的面庞上,最后向广场四周投射过去。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欣赏着吉卜赛姑娘的舞蹈,但是,其中有一个男观众仿佛看得格外认真,并且他时不时地在脸上流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这个男人一副严肃、阴郁的神情,不过看样子,他至多也就三十五岁,却已经秃顶了,只有两个鬓角还有头发,不过也已经白了;他的额头又高又宽,皱纹就像用刻刀刻上去的一样;可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闪烁着青春的活力以及深沉的情欲。他那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吉卜赛女郎,不过他那沉思凝想的神情越来越阴沉了。微笑不时出现在他的唇边,但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不过很显然,他此时的笑容比叹息还痛苦。

    终于,那位姑娘的舞蹈结束了,围观的群众对她报以热烈的掌声。

    “加里!”,只听姑娘大声喊了一句。

    于是,甘果瓦看见一只雪白的小山羊乖巧地跑了过来。这只小山羊的犄角和四只蹄子都被染成了金黄色,并且它的脖子里还挂着一条镀金的项链。原来,刚才这只山羊一直卧在地毯的一个边上,甘果瓦只是没有注意到它而已。

    “加里,该轮到你表演了!”吉卜赛姑娘又说了一句,此时她已经坐了下来,用手亲切地抚摸着小山羊,而后说道:“加里,告诉他们,现在是几月份?”这只名叫“加里”的小山羊好像真的能听懂主人的话一样,转身并用前蹄在鼓上敲了一下,果然是一月份,于是观众纷纷鼓起掌来。“那么,今天是几号,加里?”姑娘继续问道。加里又抬起前蹄在鼓上敲了六下。于是,姑娘又问道:“加里,那你再告诉大家现在几点了?好吗?”加里又在鼓上敲了七下。在它敲下第七下的时候,柱屋的大时钟恰好指在七点整。顿时,无数道充满着好奇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加里”的身上。

    “这里面肯定有巫术!”人群中一个险恶的声音说道。说话的人正是刚才那位紧紧盯着姑娘跳舞的秃顶男人。这句话顿时让吉卜赛女郎升起一阵寒意,但观众却在这时对她报以更加热烈的掌声,这也让吉卜赛女郎松了口气,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担心。

    “加里,那你知道在圣烛节圣烛节:按照西方的习俗,圣烛节为每年的二月二日。游行队伍中,城防手枪队队长居夏尔·大雷米先生,是一副什么样子吗?”吉卜赛姑娘好像很快就忘记了那个险恶的声音,又对着山羊“加里”问道。

    加里站立起来,然后只用两只后腿走路,样子不仅庄重还很斯文,并且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咩咩”的叫声,把手枪队队长假正经的神态模仿得惟妙惟肖,逗得全场观众哈哈大笑。

    随着观众的掌声越来越热烈,吉卜赛女郎和山羊“加里”的表演也是越来越有意思,越来越卖力气。“加里,你知道教会法庭代诉人雅克·沙尔莫吕,那老头是如何布道的吗?”姑娘的问题也是越来越大胆。只见山羊“加里”蹲下身子,不停地挥动前蹄,除了不能模仿雅克那蹩脚的法语和拉丁语之外,其他的还真像。观众觉得越来越有趣了,可是那个可恶的秃顶男人这时又喊道:“你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亵渎,是大罪!”但是,吉卜赛女郎一看又是刚才那个跟她唱反调的男人,于是她朝着那个男人非常不屑地努了努嘴,然后拿起鼓径直去向观众收钱去了。

    大银币、小银币、盾币、鹰币纷纷向姑娘手里的鼓中投去,当吉卜赛女郎走到甘果瓦面前时,甘果瓦条件反射般地把手伸进了口袋,然而,他忘记了,现在他已经身无分文。“见鬼!”甘果瓦嘟囔了一句。可是吉卜赛女郎始终站在他面前,伸着手鼓等待,丝毫没有走开的意思。这时,甘果瓦急了,脑门上豆大的汗珠一直往下不停地流淌。他可真尴尬啊!

    就在他窘迫到即将崩溃的边缘时,一个意外的声音帮他解了围。

    “你还不赶紧给我滚,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广场最黑暗的角落里传了过来。这下子把吉卜赛女郎吓得够呛,于是她赶紧转身看去。很明显,这次不是刚才那个秃顶男人喊的,而是一个恶毒、粗鲁的女人。而围观的群众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只听他们哄笑道:“别怕啊,这是罗兰塔楼里面的隐修女。她是不是来找吃的东西啊?估计她是饿疯了!走吧,我们去给她寻些吃食去!”于是,所有人都朝着公共食桌奔了过去。

    甘果瓦趁着吉卜赛女郎惊恐之际,赶紧为自己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当他听见众人起哄的声音时,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于是他也赶紧跟着众人朝着公共食桌跑去。可还是晚了一步,等他到那里时,所有的食物已经被哄抢完了,甚至连一根野菜都没有给他剩下!只有夹杂着玫瑰的百合花,就这还是马蒂厄·贝代纳在1434年画在墙上的。“画花充饥”,这顿晚饭还真够寒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