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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回 沧海明珠4

    白寒潭就位于太白峰的峰底,雪雾迷蒙,走进山口,入眼便是三丈高的瀑布流泻入寒潭,白色的水珠飞溅奔走,周边碧绿芳草萋萋,潭里白色寒烟漫漫,冷冽森然。

    我一步一步走进潭里,身上穿着的鲛绡神衣沾水不湿,却挡不住冰冷的潭水如针扎一般刺痛着我的脚踝,然后是膝盖,一寸一寸,水没过肩膀,雪雾很快就打湿了我的头发,我全身发抖,咬牙忍受着侵入魂骨的极致苦寒。

    九道金光结界层层加盖,将我封印在潭中央,难以翻身。千年寒冰链从寒潭深处的四边延伸而来,捆锁着我的手和脚,我坐在石头上动弹不得,那种无数根细细密密的凌冰针便缓缓刺入身体里,犹如凌迟处死般痛得透彻心骨,却绝不至于会让我晕过去,只是痛,浑身密密麻麻都是痛,痛不欲生!

    等到盐水一点一点渗进来,整个身体就会变得更加敏感,痛得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走到这一步,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冰刑原本是对仙者的惩罚,可我因为体质不同,为了能让我挺过这刑罚,白薇天仙在临刑前给我吃了一个仙蟠梨,以增加我十年修为,加上我自己修习的心法,勉强也能挺下去。

    只是这凛冽到极致的痛,日日夜夜疼得我死去活来,每次当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却总在那一刹那,眼前浮现出师父白衣飘然的身影,便只能咬着牙一点点地熬下去。在痛得不能闭眼的夜晚,我抬头看着太上神宫的九重白塔,回忆着师父曾悉心教导我练剑、亲自喂我喝水的样子,时间似乎也能过得更快一点。

    如果说忍受着寒冷是残酷,那更残酷的便是没有人与我说话。

    寒潭附近早已布下了强大的结界,没有一个中天弟子能够靠近,即使是冥界赤鬼城的教主辉夜,恐怕也一时难以闯进来。无论这里发生什么事,不会有人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回应我。日日如昔,难免会让我产生种种幻觉,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疯子,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世界,却又无法真正疯魔,只能清醒地忍受着身上一丝又一丝不断折磨而来的麻木痛楚,恨不得立时就死。

    ……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我被关进白寒潭已经有三月有余了,外界的一切我都无法得知。不知道三太子是否已经从月之河返回东海了?那天从神宫离开后,我都没有来得及向他道别,但愿他能一切安好,这样我在这里也能少些挂碍。

    我仰起头看,山顶上的冷杉林沐浴着最后的霞光。细小的雪霰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飘扬起来了。

    太阳,又要下山了……连同我一起对应在天上的紫星都隐隐黯淡下去。

    每天太阳下山就意味着潭水要开始结冰了,在我身边的潭水会结成无数根凌冰针,而远处的潭水则依旧碧波荡漾。

    在夕阳落下去那一刻,在霞光散去那一刻,无数根凌冰针刺入我的身体,这样的痛无论经历多少遍,每次想来还是会让我痛不欲生,冷汗一直从头上往外冒,大滴大滴流落进寒潭里,周而复始,直至耗尽气血。

    要有多坚强才能忍受得住这样的寒冷与孤寂?要有多无欲则刚才能坚持到五年?

    雪,从冷灰色的云层间降落,仿佛是密而厚的帘子,穿过茫茫的冷杉林铺天盖地而来。殷红的血水在寒潭里蔓延开,又被冰凌凝结在一起,显得血腥又残酷。

    仰头去看,巨大的冷杉树如同一座座冰冷的墓碑直指苍穹,树挂上倒立的冰锥闪烁着闪闪的光亮,好像暗夜里的星空。

    太上神宫就在那明亮的星辰之间,遥不可及,远处的九重白塔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开始变得愈发圣洁无法靠近,在兜头而来的风雪里,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师父,我撑不下去了,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如果这样能平息你的怒气,挽回弟子所犯的一切罪孽,阿墨但求一死,但求一死……

    我慢慢垂下头,思绪迷迷糊糊地昏沉着。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想必等不到五年期满,再见师父的那一刻了。刀钝刃乏红尘滚滚,恐怕我连三哥的一面也终难再相见。

    如果一生就这样结束,那也是在赎罪的路上。我对得起师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