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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嘴硬心软偏执秦王7

    横竖都睡不着,次日,楚见徵干脆早早起身,叫青枝拿来笔墨纸砚,默写几段经文,来平心静气。

    一连这么多日,没人陪她,也没什么消遣的玩乐,若是三年前的她,早就大喊无聊要偷偷溜出宫了。但这两年多在临福寺中与世隔绝的生活,早就让她习惯了这种寂寥。

    只是她心中无佛,不信什么冥冥天意,也不信什么因果报应。若是当真这世间当真有神佛,若这人世当真有公平,那为何少年秦昼要经受这样的命运?

    因此越写越不甘,越写越烦躁,字迹也越来越潦草。楚见徵皱着眉写完那一篇章最后一个字,

    悬腕停了片刻,终是忍耐不住地将手中狼毫随手扔到一旁。

    几滴黑乎乎的墨点溅到纸上桌上,一时间竟显得有些狼藉。

    这时,宫内小厮慌急慌忙来报,话都说不连贯:“楚小姐,王来了,他说……他说要带到您去诏狱!”

    青枝大惊:“出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要将楚小姐关进去!”

    诏狱可是设在宫中,专门用来关押犯了大罪的恶徒的地方。楚小姐去了焉能活着回来。

    “慌什么,应该不是要将我关押进去,”楚见徵心里估摸着是楚见深被抓到了,“三日到了,该是王参军抓到人了吧。”

    她镇定地用帕子蘸了些杯中的茶水,用力擦干净手上的墨渍,然后将帕子随手搁在书桌上,目光顺势掠过了桌上的宣纸,略微停了一停——她方才写的倒恰巧是《无量寿经》中几段的内容。

    她哂笑了一下,正好用来给楚见深超度,倒也不浪费。

    “青枝,你把桌上理理,那叠纸拿去烧了,今日便别跟我去了。”

    免得看了血腥的场面,太过闹心。

    楚见徵来到凤阳宫外,看见秦昼背身站在门外,长身玉立,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腰封裹束,袖口收紧,干净利落,不同于前一次见面时冷漠中带着些疯狂与厌世意味,倒隐约有些三年前的少年模样。

    但可惜,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面上便带了些凉薄与锋利:“听闻你最近挺关心你那位好哥哥,我便带你去瞧瞧,如何?”

    楚见徵微微颔首,但似乎还记着上两次他故意贬损她又害她过敏的仇,并不主动同他说话,倒是同他身后的人说道:“高公公,听青枝说昨日您从我宫里回来便被降了罪,定是我牵连了您。”

    高公公汗颜道:“没有的事,是老奴自作主张才引得王恼怒。”

    “怎么不好好养伤,今日便跟他出来了?”

    连秦王都不称了,竟然只用“他”来代替,这点小癖好倒是同王一样。

    王生着气的时候也是直接唤楚小姐“她她她”,自打到了秦国,高公公还没从王嘴里切切实实听到过“楚见徵”三个字。

    高公公偷偷拿眼一觑前方沉默的身影,打哈哈道:“并不很严重。”

    不能再说了,再说王又要醋了。

    正巧这时走到了御景园的邻水回廊,往右侧看是一片大好湖景,高公公连忙转移话题,同楚见徵介绍道:“楚小姐许是不记得了,此湖名叫凌烟湖,是当初楚王派三千工匠、耗资巨大开挖的湖,引以活水,建了很久。”

    楚见徵当然知道凌烟湖。

    这是她幼时最爱待的地方。每到晴日,日光从临湖古木的枝丫间洒入湖面,就像轻轻柔柔笼着层烟雾,令人叫绝。

    只不过湖的西北角有棵香樟树,总在春天落叶,枯萎的黄叶落在湖面上,破坏了画面的美感。

    楚见徵看着那棵树,故意问道:“那棵香樟树为何不移栽走,留在那里属实是一个败笔,莫非设计的时候工匠们未考虑到它会在春日落叶吗?”

    高公公低声道:“那棵香樟已约莫有近四十年树龄了,前……楚王本来准备砍掉的,但据说当时司天监有位少监说那棵香樟已有灵性,位置也正好,能温养龙气,便留着了。”

    楚见徵轻笑一声:“我这位父王好似有些昏庸,不光奢靡无度,还轻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一直慢慢走在前面的秦昼侧目瞥了她一眼,看见她静静望着湖面上坠落的树叶,神情疏离冷淡,好似在说一个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他很快转过脸去,面上神情阴翳了一瞬。

    高公公一惊,没预料到楚见徵会说这样的话,但很快又理解了当下这个情况,毕竟她并不记得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楚小姐,有些话我作为秦国人,可能不适合说——但您是前楚国公主,纵使您都不记得了,关于那位的评判,还是不要轻易说吧,毕竟,妄议自己的父亲,可能不是太合适。”

    “父亲,”楚见徵喃喃道,“我是忘了。父亲母亲,亲朋故旧,这些好像都离我很遥远。”

    “诺大的世界,似乎就剩我一个人了。”

    从前无忧无虑、把臂同游、纵情高歌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一行人没人再说话,于是沉默着,又走了好一段路,才来到了远离王宫核心区域的诏狱。

    一进去,先头是一块空间,摆着桌子和木架,用来供以狱卒办公、存放卷宗钥匙。往后便是三条黑黢黢的通道,劈开了不同区域。每一间牢房都用又长又高的木头封得密密实实,间隙处只留着勉强伸出一只手的距离,展眼望去,一间间牢房纵向向内排列着,将还算宽敞的空间衬得无比逼仄压抑,让人看着就感觉喘不过气。

    司狱史陈典在里头等着。

    楚见徵跟着他和秦昼往中间通道走,第一间牢房里赫然便是那天撞到她的两个小太监,躺在木板搭起的简陋床板上,胸腹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从他们身上还算完好的衣服并看不出受了伤,但有血顺着他们垂落在床侧的手背和手指缓缓滴落。

    她知道,他们俩遭受这无妄之灾,纯粹是因为他们不小心撞到了自己,引起了秦昼的怀疑。

    她敛眸看着身前地面凹凸不平的石砖,不再张望。待走到中间区域,便是一间审讯室,众人进去后,一个披头散发、意识不清的人被拖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