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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聚会

    连溪是个哲学家。

    在章禾留学英国拒绝一切追求者时,她曾经说过:“站在基督的土地上,心里怀揣着断情绝爱的佛祖教诲,脚踩两条船,没有好下场”。

    也在听过章禾莫名夭折的初恋后,曾经说过:“爱情一旦溜走,它就不会走回头路”。

    事实证明,她讲的都是真理。

    守着少女时代那些可怜的回忆过了十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熬到眼角生了细纹,胶原蛋白如东流水,成了相亲市场上最不值钱的大龄女青年。

    章父章母不怕她变成一辈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只怕她执念越深认死理,几十年后孤零零一个好可怜。

    托了朋友的朋友,亲戚的亲戚,最终家里的照片满天飞,简历摞起来能通天,整个淮港的未婚男性挑了个遍,高矮胖瘦在章禾眼里全成了天大的问题。

    她心里有一杆秤。

    那个人就是五指山,谁的重量也压不平。

    章父愁白了头发,章母夜夜叹气,某一天路过主卧,甚至听到老两口语重心长盘算着生二胎,不盼聪明绝顶,不盼升官发财,只盼长大后懂得照顾不成器的姐姐。

    唉——长长的一声哀叹,是盖不住的愁绪。

    算了。

    能有什么办法?为了爹妈安度晚年,为了世上少一个扶姐魔,她认了。

    一切遵从章母的安排,铁打的章禾,流水的相亲对象,直到第三十九位登场,年轻有为的精英律师,一坐下便念出他的开场白:“你好,我是霍扬,还记得我吗?”

    嘶,这问话难免有些别致加尖锐。

    讲真,忘了。

    她盯着眼前的男人凝望二十秒,眼睁睁瞧着那张脸从白变红,像春天的桃花开。

    服务生上菜阻隔视线,却接通了章禾的脑回路——

    高中同桌!

    奇怪,明明当时他平平无奇半分不起眼,倒是频频冒金句,精准无误把握笑点,活脱脱搞笑男,那段时间章禾差些嘴角撕裂,合理怀疑如今的眼角纹就是当年他埋下的定时炸弹!

    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到他身上反成仙女棒,摇身变成了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俊后生。

    漫长的相亲以霍扬的出现落下帷幕。

    老两口很满意,章禾也不讨厌。

    一周一次约会,一月一次双方父母参加的家庭聚会,按部就班的恋爱像是步骤固定的数学题,乏味但是不出错,能在人生的考卷上获得满分。

    半年后订婚,章禾在典礼笑得像个假人模特,像是遇到瓶颈的游戏,突然开了外挂,一路通关。

    连溪不仅是哲学家,还是浪漫主义小说家,她期待着订婚礼戛然而止,从天而降的王子带着穿礼服裙的公主出逃——剧本一向如此。

    可现实不是剧本,章禾必须得承认,当时她多少带着点不切实际的期盼,但典礼还是完美的进行,一点差错也没。

    时间再过半年,婚期定了下来,今年十月份,天很蓝,云很远,温度适宜得刚刚好。

    淮港大亨嫁女,排场大,亲友多,请柬印了几千张,雪花片一样发了出去,婚纱早就量了尺寸,从巴黎请人来做,折腾来折腾去,好费事。

    章禾嫌麻烦,没了耐心,钻戒首饰说什么也不肯跑到国外定制,随便在日历上指了一天,约了霍扬到离家五百米的商场见面。

    但世事总是难料。

    “所以呢?你在买结婚戒指的时候碰到了他,他知道了你要嫁给别人却无动于衷?老天!”当晚连溪听完章禾的讲述,在电话里的惊讶可想而知,“亲爱的,命运在戏弄你!”

    “我脑子发了疯要去比瑞尔买钻戒,鬼知道他居然是新上任的总裁,偏偏今天来巡视门店!”

    她幻想过无数重逢场面,唯独漏了这一种。

    “我脑子一片空白,要不要打招呼,应该说些什么,你好还是好久不见,当时的场面有点武大郎捉奸潘金莲的感觉,你能明白吗!”章禾讲完,一头栽在床上,埋在枕头里,窒息死掉算了!

    “我明白”,连溪用颇为同情的语气表达感同身受,“也许他不是忘了你,只是没看见你,他甚至没进店,霍扬也没注意到他不是吗?起来也是万幸,现任和前任的正面交锋,我真的不敢想!阿弥陀佛,阿门”。

    连溪的一番话,给了章禾自欺欺人的可靠依据,他站在店门口,前后不到一分钟便匆匆离去,没看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她肯定他们有过短暂五秒钟的眼神对视。

    不过那也许是幻觉,是她的自以为。

    很快来临的第二次见面让章禾的脑子脑子一天不清净,种种如走马灯,放映不停,心不在焉。

    忙忙碌碌一整天,填表格,审资料,终于办理完所有的入职手续。

    比瑞尔各个部门全都连轴转,当初上面让齐星良给章禾安排一份合适的闲差,思来想去,也只有放在他手底下,哲学生做人力倒也说得过去,免得落人话柄。

    正好两人位的秘书室还有一张空桌子,暂且摆上了章禾的姓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