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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碧海青天夜夜心3

    这一日天气晴好,柳臻和温敢言一起,去承明宫给惠侍君问安。

    入春以后,水卉的身子就一直不好。积年的病症也犯了,日日咳个不停。他平日里虽不怎么主动与他人来往,然而一向的菩萨心肠,为人和善,所以人缘比安侍君他们好得多。

    现在他病倒了,加上颜莘也总去看,所以也总是有人过去探望。

    所以当柳臻他们到了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几个人在了。

    大家正在说笑间,便有人通传颜莘过来了。

    众人均是又惊又喜,便都出去迎接。柳臻也是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一时竟有些茫然失措,只觉得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只得随在几人身后,胡乱地请了安。

    不想颜莘心里却只惦记着水卉,急急叫了他们平身便一路向里面去了。众人都跟在后面。只留下了柳臻独自一人站着,心里发酸。

    温敢言向里面走了几步,却不见柳臻跟上。回头又见他独自站在那里,便叹了口气,回身来拉他。

    他二人是最后进去。柳臻一进门便见颜莘正坐在榻上水卉身旁,一脸关切地嘘寒问暖着。他心里的酸楚便更加弥漫了起来。

    自从那次出事以后,他便没见她几次,更是从来没见她对自己笑过。在这些日子里更是想也不敢想,她肯待自己好那么一点儿。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的。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觉得可贵。

    原先整日里守着,并不觉得怎么样。如今得不到了,心里便空落落的。

    如今见她笑意盈盈地守在水卉身边,一脸的疼爱掩都掩不去。再一想自己怕是再怎么努力,也不知能不能再得到她这般在乎,心里便更是一阵儿接一阵儿的难过,禁不住眼圈就要湿了。

    好在屋子里的人都在努力地往前面凑,没有人注意到他。有几个难得见皇帝一面的,更是趁此机会过去说些玩笑讨好的话。

    柳臻在外围眼见着颜莘一脸笑意地和那些人说话,心里翻搅得不成滋味。

    不想人群中间的水卉却注意到了他的失落。他是何等心细的人,又是明白事情来龙去脉的,便勉强撑起身子,笑了道,“柳昭林别站那么远。也过来坐吧。”

    碰到这种要僭越的事情,柳臻便下意识里,习惯性地去寻颜莘眼色。

    然而她却偏转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心里更加难受,却也不得不应了话,谨慎地挤开人群,去到水卉身旁,脑袋里乱乱的。

    水卉也是讷于言辞的人,问了他几句也就不再多说了。而他心思也实在不在话题上,只是草草地回答了。中间有几次去探颜莘眼神儿,却依旧被她有意无意地躲过。

    晚间。文源阁寝殿。

    “陛下还在为朝里的事情烦心哪。”温敢言端了碗参汤过来,一面双手递给颜莘,一面小心问道。

    颜莘的思绪被他这柔和的询问打断,只点了点头,手上接了过来。

    “这几日事情特别多。”她持了汤匙,只轻轻抿了一口,道,“汛期又到了,南方又持续水灾。抚恤的银子虽然早已拨过去了,但竟有人上报有赈济官员勾结贪污侵吞,朕派人查了却又无法坐实证据,也着实恼火。”

    她顿了顿,又道,“现在湖广两家重臣互相上告的折子都陆续奏上来了。不知孰是孰非,朕正在为难呢。”

    温敢言笑笑,道,“臣侍原是不懂政治的。然而小时候常在母亲书房胡闹,却知道对于地方官互相上告这样的事情,朝廷怕双方积怨愈结愈深,一向是不给于裁断的啊。”

    颜莘几分诧异地看他一眼,道,“你知道得倒多。”她叹了口气,又道,“为了这些事情,朕整日里真是费尽了心思。然而毕竟是精力有限,顾及得了一处便顾不了另一处。纵然手上有些得力的人,但总也不能保证都是些清正刚直的。即便是如此清明的政治,地方上也难免有侵剥百姓、诈害乡民、把持官府的事情发生。真是叫人头疼。”

    温敢言向来谨慎,叫她那一眼看得有些惊觉,也觉得自己那句刚才说得有些过了,便忙笑了道,“承陛下洪福,这天下便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颜莘放下手里的参汤,连带汤匙一起递还给他,又看他一眼,微微笑道,“这些事情,可跟朕的洪福没有关系。”

    温敢言双手接过,笑道,“然而陛下爱惜百姓、励精图治,又怎能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呢。”

    颜莘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呀。”却伸出一手揽在他腰间,将他挽到怀里,道,“你母亲为人嫉恶如仇,眼里半分沙子也揉不进去,即便是对朕,也没什么畏惧回避的,真是叫人讨厌得很。不想却有你这么乖巧懂事、惹人喜爱的好孩子。”

    温敢言忙顺势倚过去,应声笑道,“谢陛下夸奖。”

    颜莘这边看他如丝媚眼,如花笑靥,娇俏地立在面前。眼里不禁晃过柳臻的娇柔温润,心下便是一疼。

    温敢言见她再没说话,便早已猜到了几分,却只装作不知。然而后来见她若有所思般,迟迟不肯再说话,便一面看她脸色,一面小声谨慎询问道,“陛下……是不是又想起柳昭林了?”

    颜莘被他打断了思绪,只愣了下,却丝毫不想掩饰,轻轻地点了点头。

    温敢言眼见她守了自己,心里却依旧惦记着柳臻,便不免生出了几分酸楚。然而他毕竟修养到位,便只忍痛道,“柳昭林……也是诚心思过了。陛下也该多疼他一些。”

    颜莘摇摇头,缓缓道,“你不明白。别人制造的痛苦,朕尚且可以承担得起。他的……朕真的承担不起。”

    温敢言几分似懂非懂,却也不敢再问,只得点了点头。却看了看时辰,笑道,“更深露重,陛下还是保重身体要紧。臣侍服侍陛下早些歇息吧。”

    颜莘看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却有几分苦涩道,“柳臻……若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又是一个柳垂金线、桃吐丹霞的夏初。时光就在期待中缓慢而飞快地流逝了。

    晚间,柳臻再次躺在文源阁的榻上,心里却另有打算。

    这一个晚上,他在她身下婉转承欢,放弃了所有抵触,对她的粗暴和敌意不予丝毫在意,却仍旧不忘时时处处讨她喜欢。

    然而颜莘一翻身下来,不待她开口叫人,他便勉强撑起酸软的身子,伏身到她身旁,抬头虔诚看她,道,“陛下,臣侍……有几句心里话想跟您说。”

    颜莘披上睡袍,只蹙了蹙眉,斜倚在一旁靠枕上。却偏去了目光,看也不看他一眼地道,“说吧。”

    “臣侍……臣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柳臻不顾她一脸的漠然,只满心诚恳地道,“但是臣侍……也反省了这么多日子,早已经把错处都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