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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此际岂知非薄命1

    年下刚过。便是进了正月。

    实际上自从腊月起,京城里的家家户户便都已经在为正元节的灯忙碌了。街面上只要有成片的地方,就都立起了高高的花架,上面饰带飘扬,在绚丽招展之中等待最喜庆的盛大节日到来。

    正元节是大慕一年里除去除夕、万寿节以外最大的节日。又是接着年里这十五日来的,便一直将正月浓浓的节日气味儿延续了下去。而这许多年来,都一直是一场盛大的庆典。

    所以自除夕之后几日,京城里四处白日里张灯结彩、集市喧嚣,天黑后便摆酒设宴、歌舞升平。夜里更有绚烂耀眼的烟花助兴,连日地将漆黑的夜空照得雪亮,淋漓尽致地热闹到正元节当日。

    颜莘一行人在街上转了小半日了,犹自兴致未尽。直到天色有些暗沉了,才离开繁华的街市,取道休息,等待晚间的烟花。

    偌大的一个京城,如今已聚有近百万人口,遍地街道广阔,井邑繁华,形势尽一时之盛。

    一阵阵风吹来,也不知是谁家的院落里传出些朦胧的丝竹清音,在雪地里一片素白的气氛中,教人感慨这盛世太平、岁月静好。

    颜莘一边漫步,一边还要小心地护着身边的柳臻,怕他被人碰了撞了。又时不时地去握握他的手,或是将他圈在怀里,生怕他冷到了冻到了。

    然而柳臻却也乖巧,虽然自打出生就没怎么逛过街市,却也知道稍稍克制些好奇心,步步不离她的身边。

    只是在他眼里,这周遭的一切什么都是新鲜的,便难免不住地四处张望打量。

    眼见离夜幕降临还有些时候,颜莘却突然转了念头,在柳臻耳旁笑了耳语几句。

    柳臻倒是没想到的,惊讶之余,也感激了道,“谢主子恩典。只是这样……有些突然了……”

    颜莘却早已定了主意,拉了他手便道,“走吧。”

    转过几条繁华街道,又叫身边侍卫向人打听了,费了好大一番曲折,一行人最后才折到一处不算太偏僻的巷子,站到了一间朱红阔门前。

    门前并没人把守。颜莘示意,便有一个侍卫上前去叫门。

    很快朱漆大门便敞开了条小缝,一个家仆模样的妇人应门,探了头出来,问道,“大过节的。是谁呀。”

    不待叫门的侍卫答话,先前远远站在后边的柳臻便上前,出声笑道,“婶子,是我。”

    那妇人犹豫了下,因为柳臻脸上是带了幕离,遮了看不清楚的,然而声音却是听来有些耳熟。便十分犹豫道,“像是……七公子?”

    柳臻又笑,道,“是我。”

    那人仍旧有些不太敢确信。正在此时,她身后另有一个人过来,把门推开,却是一副管事儿的精细模样。

    她向外面诸人略略打量了一下,便定了目光在柳臻身上。又仔细打量了几番,便也有些犹豫道,“是……七公子?您……怎么回来了?”

    柳臻这才撩起幕离,笑了答道,“是我。管家快去给娘和爹通报,叫他们过来接驾。”

    那管家只愣了一瞬,回头便见颜莘在后面微笑不语,双腿便立时有些发软,站立不住,当即便跪了下去。

    柳臻见她不住磕头,便也只得忍笑催促道,“先别行礼了。快去通报要紧。”

    那管家又连连点头,起身手忙脚乱地叫人开门,迎了颜莘等人进来,自己却拔腿朝里面飞奔而去。

    虽然不认识外面的路,在自己庭院,柳臻却可以轻车熟路地带了颜莘朝迎客厅里走。

    然而他一面走,却一面四下打量,还时不时地停下脚步去看些什么东西。

    颜莘自然知他是离家有些日子,难免感伤怀念,便也由了他去,还几次停下步子等他。

    到了正厅,柳臻便服侍颜莘在上位坐了,叫人上了茶,又亲手给她奉上。

    颜莘四下打量,见这门户里虽然也算是显贵,但处处都明窗净几、竹榻茶垆,颇有几番韵味。

    然而一抬头,却又见两侧梁柱上一对“虎符龙节王侯镇、朱户红楼将相家”的楹联,便愣了一下,只抿了一口茶,又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将茶盏放下。

    不多时柳臻的爹娘便换了正装,有些仓皇地赶了过来,忙忙地磕头见礼。颜莘唤了她二人起身,便闲话般问了问柳臻的娘亲进京公务办得如何,又听她一一谨慎地回答了。

    她仔细打量了柳臻的爹爹纪怡景,见他一身芙蓉色直身狸毛长衣,设计精致、式样讲究,更是满身珠钿精致、玉佩雍容,真有几分大家主夫之风。

    她一面忆及旧日往事,一面眼里又见他虽是恭敬地低着头,却也总忍不住抬头去偷看俏立在一旁的柳臻,便冲他笑道,“你……进京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纪怡景闻言低头浅笑,彬彬有礼地答道,“谢陛下关心。下臣一切都好。”

    “长公主可是想你想得紧。”颜莘笑道,“他的公主府离你的府邸也不远。既然回了京城,你无事便常去他府里看看,说说话什么的。一别这许多年,也都疏于走动了。如今咱们也算是亲戚了。而且……”颜莘伸手揽过柳臻腰身,将他拉近身旁,将手里的景泰蓝手炉递给他暖手,又伸手象征性地替他轻轻顺了顺腰间的豆绿色宫绦,才继续笑道,“他也喜欢你儿子得很。”

    柳臻自然是早已经被她当孩子宠爱惯了,便是在自己爹娘面前也丝毫不觉得扭捏难堪。是以只是笑着任她动手,也顺便接了她手里的手炉,自己捧了。

    然而纪怡景夫妻二人却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心里明白宫里传出来说自己儿子深受盛宠,是果然不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