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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月下拜师

    上官那颜回到寝殿后,兴奋了一整夜,拥着被子翻来覆去也难以入眠。考入仙韶院固然是她的理想,她以为这便是顶峰,然而能得俞怀风亲自悉心传教,并不是一般仙韶院学子所能享有。

    大宸宫廷首席乐师选择了她来传承衣钵,她又兴奋又难以置信。

    她心潮澎湃只是因为能够追随最优秀的乐师,能够攀登乐律国度的高峰。此时的她自然不会想到,二人师徒传承最终将带来的结果与宿命,亦不会想到将为帝都带来怎样的命运。

    她辗转反侧了一夜,直到清早才沉沉睡去。既然俞怀风已允许她不学五经儒学,她便放肆地在寝殿睡觉,不去课堂。

    黄昏时分,她睡足起身,更衣梳妆。眼角瞟见从府里带来的衣裳,一时动了念头,想壮着胆子在仙韶院穿一回。湖蓝绸缎衣裙窄腰广袖,配以绿色丝绦腰带,是她平日最爱的一件。

    发髻也重新梳成女儿模样,浓密的黑发盘成丛梳百叶髻,再加了几枝发簪。临镜一照,她被自己这副盛装模样吓了一跳,遂将发钗都拔了下来,最后只挑了一根碧玉簪斜斜插入发中。

    不是盛大节日,她一般不喜面部着妆,今日也不例外。收拾妥当后已近戌时,便忐忑赶往紫竹居。

    入夜的紫竹居格外清幽,明月当空,紫竹萧萧,悠悠琴音伴风而来。

    上官那颜循着曲音穿过一重重院子,来到最深的庭院。

    皓月悬空,月华如水,院中格外清明。俞怀风着一袭白袍,坐于树下的石凳上,膝上搁琴,正低眉弹拨。清风穿过他飘动的袖角,在反射着皎然月光的琴弦上舞动。

    上官那颜走进庭院,看到这一幕,便几乎要停了心跳,呆立当场。

    早已察觉有人到来,凭脚步声,俞怀风已判断了来人,因而并未格外注意,只将一首曲子弹尽。

    拨到尾音时,他才抬头。

    上官那颜一袭长裙垂地,束腰窈窕,身段婀娜,自月下行来,腰间丝绦漾动如水,衣袂上的月光跳动浮越,映在她脸上,如仙如画。

    俞怀风指端一扫,曲音久久回响。上官那颜与他目光相撞,一怔的时光,心里还诧异了那尾音不该如此收尾。

    “大司乐!”她上前行了一礼。

    俞怀风一指身旁的石凳,道:“坐吧。”

    上官那颜依言在他对面坐下后,不太敢抬头看他,虽然她极想多看几眼,最后只是迟疑着道:“大司乐,我父亲那里……”

    “这个无需担心。”俞怀风也不看她,只抬头看明月,“今夜叫你来,是让你行个正式的拜师礼。”

    上官那颜喜出望外,终是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神色,等待一个怎样的仪式。俞怀风移过目光看她道:“最后问你一遍,是否有十分的诚心,是否不会后悔?”

    “弟子有一百分的诚心!自然不会后悔,为何要后悔呢?”上官那颜急切地回答,明眸在月下格外有光彩,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俞怀风看着她的眼睛,一时间神色有些不可捉摸。她眼中清澈,尽是柔和的月光,而他身处皇宫,何谈清澈可言?他又该如何对她说。

    “倒是我要求过分了!”他抱琴起身,白袍胜雪,望月而笑, “人生何曾不悔!你此时有诚心便够了,至于今后悔不悔,都随你。”

    “大司乐!弟子不悔!”上官那颜忙起身表态,站定了望着他。

    他一垂目,瞧见她端妍的打扮,轻轻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上官那颜不知道从他眼睛里瞧见了什么,一时间有了几分警觉。俞怀风同时看出她的疑虑,并不介意,想起她沐浴时昏迷中的状态,不禁笑道:“你天生感觉敏锐,自保能力强。无论对什么事都持有怀疑之心,所以你不喜正统的儒学。无论对什么人,你都没有亲近之心,所以你从相府搬出,独院别居。”

    见他对自己分析如此透彻,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些根本问题,上官那颜愕然,不禁离他远了一步,有些怯意地看着他。如果有一人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那么此人不是知己就是敌人。她不想要知己,当然更不希望他是敌人。

    “大司乐你自己何尝不是呢?你如果不是怀疑一切,为何紫竹居仆从只有两三人?”上官那颜不知为何,口不择言地顶撞过去。

    俞怀风显然不曾料到她会反驳这些话,一时愣了愣。

    上官那颜想到自己是来拜师的,遂赶紧闭嘴,在他阴晴不定的目光下,只得道歉:“对不起!弟子不是有意冲撞您!”

    “无意中都这么厉害,若是有意,那我岂不是没有容身之地了?”他一句玩笑话,轻松带过了这一节。

    “是大司乐先咄咄逼人的。”她垂头嘀咕一句。

    俞怀风重又坐回石凳,冷着目光看她,“小辈在长辈面前岂能如此无礼!一点重话便听不得么?”

    她将头垂得更低,眼睛瞧着自己的裙角,双手将腰带扭成了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