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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破城


  那孩子本性老实,哪知这是人家耍的诡诈,立刻向前凑去。

  少年借他递杯的空儿,手一伸,已扣住他脉门。这人脉门一旦叫人扣住,便全身瘫软,使不出力。

  小九惊骇之下,身不由己,连打几个哆嗦,一股寒意从指尖逼来。他张口欲呼,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把句“救命”生生吞回肚内。

  小九眼睛瞪得浑圆,满脸惊恐,用眼神哀告饶命。

  少年微微一笑,将他拖近身前,假意在他耳边言语,身躯正遮在门口,叫人瞧不见自己开了牢门。

  年轻人暗道:完了,完了,这人一脱身,我们走不了个杀身之祸。

  老苍头见他们嘀嘀咕咕个不休,心中不悦,还道阿又真传授了什么手法,叫小九来赢自己的钱。于是起身朝这里走了两步,正要喝退,没料到一望之下,大惊失色。

  骰子“仔细”二字还没出口,小九被少年一抛,已将他撞翻在地。

  众人且未能会意,明阿又已经推门而出。他出手快若闪电,瞬间倒下五人。还有一个见机不妙,转身想跑。

  原来,地牢正门处有面铜锣,锣一响,便是下边出了乱子,巡夜的兵士会立刻赶来。

  少年人不动,身不移,口一张,一道酒水****如箭,正打在那人后心上,那人扑地便倒。

  收拾了他们,明阿又转身走到老苍头跟前,顺手封住他的穴道,做个鬼脸。

  “借你衣裳一用。”

  明阿又将自己衣服换下,穿上狱吏服色,摘下交接铜牌,挂了腰刀。又担心这群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下,给人看出破绽,于是将他们一一摆好姿势,放在桌边。再让骰子穿上自己衣服,扔进牢笼,锁上门。料来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有人知觉。

  他整整衣服,扯开步朝外闯出来。

  走到大门口,只听两人低声交言,想是上夜士兵。阿又隐在角落阴影中,等他们一进门,蓦地瞧见有个狱卒,一愣神时,已然中招,哼也没哼,双双倒地。

  阿又脚下使了把力,跳到房瓦之上。

  这时候俯瞰山城,竟灯火不明,万籁俱寂,有股死气沉沉的味道。阿又于道路精熟,即便闭着两眼也走不差。没过顿饭工夫,便已奔至城东。

  城池上旌旗猎猎招展,兵丁往复来回,没有丝毫倦怠。

  少年此时闭了眼,自言自语道:“父亲、妹妹泉下有灵,助我今夜成功罢。”

  他才然说完,一阵微风拂过,天上乌云退去,露出皎洁新月。明阿又摘下刀含在口中,将身一纵,使出轻身功夫,攀上墙头。

  少年伏在影内,犹如一只壁虎,若不仔细,当真难以察觉。头顶上不停有人走来走去,他想道:倘若惊动一人,余者吵嚷起来,反倒坏事,不如将他们一并放倒,方为上算。

  于是他右手中指在刀口上轻轻一捺,拿血在墙上写了个咒字。阿又伸手向空虚抓几抓,凭空抓出些圆壳绿背的小飞虫来。他展开掌心,吹散虫子。

  这群飞虫能认人,即刻钻入巡城之人的鼻孔中。只听见呵欠声声,兵丁们个个站立不稳,倒在地下。鼾声此起彼伏,竟都沉沉昏睡过去。

  明阿又跳上廊台,亮出刀,微微犹疑了一下。

  他倒不大愿意下手,然则事已至此,别无退路。再说,就算现在不动手,等会儿他们一个个照样性命不保。想到这里,少年叹了口气,每人项上给了一刀。过不片刻,城楼上再无半点声息。

  他展眼朝东望,静夜星河,云缭雾绕。阿又掐指算算,这个时辰该当有人接应。

  果真,林中一点亮光,闪得三闪,停了一会儿,又闪了两闪。

  少年忙起身点了一支火把,站在最高处,向底下挥舞了十数下,料对方也已瞧见,这才灭火,跳下城楼,闪入地窖,朝偷藏火药的库房摸去。

  那曹国南站在下风处,看见城上呼应,心中狂喜。他吩咐手下人掖好兵器,单等城门洞开,便可长驱直入。

  二头目高聪凑上前来,在他耳边提醒道:“大哥,别中了人家的计。那小子说话虚多实少的,不可不防。”

  曹国南此刻哪还听得进这些丧气话,指着城门道:“你没瞧人家已做成了么?他若要说假,今天大可不必来。”

  高聪“啧”了一声,说道:“没准就是个请君入瓮,关门打狗。倘若他城中早有防备,埋伏下弓弩在道旁,只需我们一进去,就得成刺猬……”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惊天动地一声雷响。那堵可接霄汉的天堑,根下崩开一道裂隙,但闻得石碎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工夫,中间长墙朝下坍塌。

  这一塌,不啻于祸起萧墙。缺口直如遭了霹雳一般,断而分之。巨震半晌不得止歇,底下播土扬尘。太阴府内男男女女,听到这声怪响,莫不胆战心惊。

  待尘土散尽,眼前豁然一道十丈长的缺口,更无半点阻碍。

  曹国南喝了一声,藏在林中的贼盗一起点亮明火,冲杀过来。

  少年立定城头,俯身望去。

  山城内皆无防备,一时间竟空荡荡不见一人。贼人如入无人之地,不消半刻,便占了东门。

  曹国南虽是草寇一流,干这些事倒颇有一手。他手下人尽管已经破城,却纪律严明,队伍齐整,不敢冒进,以防城中若埋伏了人手,首尾不得相顾。明阿又早提醒过他,有兵将把守要道,如若乱冲,反而会被陷住。

  明阿又打个长长呼哨,摘下壁上弓箭,将箭头拿火点燃。他对准房舍,一箭射出。

  曹国南得他提醒,也高声叫道:“点火,焚城!”

  这一招着实厉害。小长安中,房舍全是一体相连,间间相通。又都是木头所造,最怕走水。将军若不下令迎战,片刻之间,好好一座太阴府便会土崩瓦解。

  一时间,万条金蛇吐焰,火势渐凶,浓烟滚滚。烧得躲在窝中的千年孽狐、三窟狡兔,长声惨呼,纷纷自火中纵出逃命。

  这么一逃,正撞在山贼手内。只见刀光乍起,人头落地。定睛再看,却哪里是人?分明便是修成人形的畜生,顷刻间死伤无数,黑血四溢。

  南边镇关之人最先领兵赶到。少年眼尖,瞧见金甲闪烁。他厉声高叫道:“姓曹的,仔细了!”

  曹国南大手一挥,吩咐道:“张弓。”

  令到处,那些人早有准备,立刻张弓搭箭,如同满月。后边人各举枪戟,准备迎战。那赶到的救兵一看见火起,已然慌了。没及防,天上猛地下起箭雨,便把为首一人射落马下。倒下的,被火箭带燃,烧得如同草球一般。

  这些厉鬼,什么都不惧,唯独怕光畏火。羽箭上早浸过油,遇着丁点火星便燃,因此一中必倒。

  后头甲士见势不妙,架起盾来。那一面面雪亮的盾牌却不是可燃之物,但闻叮叮当当一阵响,乱箭空射一轮。两边人拔刀在手,短兵相接。

  太阴阴兵,就如一条亮银蜈蚣,滚出来,千手千足,盔明甲亮,直逼冰山。曹国南的阵势也不输于他,虽无盔铠护身,却早已在身上浇湿了水,入那火焰当中,更不怕烧。两边翻来覆去一场好杀,血似红雨泼地,尸骨累累如山,好不凶险。

  少年展眼看处,草寇虽则悍勇,终究人数上吃亏,若稍有疏虞,便有合围之忧。

  阿又心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先将他将领弄翻几个,余下的就好办了。

  他手一招,草龙凌空飞出,身子足有三丈长,神威凛凛。此物本生于深山老林,伏于岩窟泉涧,因饱餐水泽霜露,故而成形。虽称为龙,头上无角,身上无鳞,钢喙胜过鹰隼,铁爪犹赛雕鸷,双瞳灼然放光,狼虎见之丧胆,狐鹿遇之殒命。

  那灵物驮了少年,将身纵入云端,诚可谓迷向背于八极,绝飞走于万里,无人与之争锋。

  明阿又拿手揪住它颈鬃,轻轻一按,那草龙便低头俯冲,向盾筑的铁壁铜墙弹去。那些盾牌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冲撞,轰的一声,为首十数人已被撞得飞了起来,头断足折。

  草龙抡开金爪,只一抓,便将为首的拎起在半空中,向火中投下。那人长声惨呼,片刻化做飞灰。

  少年驾着坐骑,步云穿雾,石火电光之间,在阵中几入几出,连捉五人,依然如此炮制。

  众人见主将还敌不住他迎头一击,不禁胆为之寒,纷纷抱头逃窜。如此一来,阵法散乱,前面的怯敌,后面的遁逃。曹国南率人一通冲杀,那边兵败如山倒,人人互相践踏,只顾逃生,踩伤无数,烧死无数,又战死一些。剩下的,溃不成军。

  少年眼看大局已定,勒住坐骑,转扑南边,朝将军宅第内奔来。

  杨朝烟被烟火迷了眼睛,分不清东西南北。到处有人嚷叫,个个奔来走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原本看管她的人早溜不见了。

  小姑娘弯下腰,向前走几步,一摸摸到个人脸蛋。再走几步,摸到了洗脸盆,里头尚有半盆水。她用手绢沾湿水,捂住口鼻。

  杨朝烟耳畔只听有人乱嚷、火烧房子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有瓦片垮塌。她左右闪躲,咣地撞翻了架子。

  听到金属铿锵,她心内一动,将那物拾起,果然是纯钩。于是,顺手抱在怀内。

  楼梯顶端烟雾蒙蒙,熏得人双目红肿。杨朝烟低头一望,底下一片火海,哪里还有出路?她无可奈何,只得一径上楼。

  上得越高,烟火也就越小。上到顶上时,已能以目辨物。眼瞅那火苗便要蹿进,小姑娘狠一狠心,将宝剑别在腰间,翻上外栏杆,顺房檐直攀屋顶。

  脚底下是滑溜溜的琉璃瓦,距离地面足有四五层楼高。她吸一口气,更不敢向下张望。

  偏偏手忙脚乱的当口,下边强弓劲弩,流箭乱穿。杨朝烟慌忙伏身,就觉眼前一花,有个狭长黑影蓦地蹿上半空,冲入火海。

  那东西在她头顶上方打个盘旋,有人叫道:“杨朝烟——”

  小姑娘抬头张望,只见坐在龙背上的,赫然竟是明阿又。她不禁喜极而泣,嚷道:“快来接我一把。”

  “留神你后面!”

  杨朝烟绝处逢生,不免疏忽大意,没提防右边有两人潜近,在她肩上猛一推。小姑娘身子一歪,向左滚落。阿又隔得远,不能救助。只见她滚到瓦边,百忙中,一只手抠住缝隙,万幸未曾摔落。少年恼怒,一箭射死那名侍从。第二箭还未上弦,屋顶猛然垮塌,那人不及防,已经落将下去。

  他怔得片刻,只见一只暗绿色巨手,约有磨盘大,自窟窿中直直穿出。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直到八臂齐现,双头皆出,真是蔚为奇观。

  这山精钻出火焰,张开大口,厉声呼啸。吼叫声四下荡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它誓要与少年一较高低。

  小姑娘瞧得呆住,连惊呼都给忘了。她拼尽全身气力想爬上屋顶,奈何力气不济。如此这样半吊空中,当真险象环生。

  此怪名唤山魅,实则并非妖物。每逢那青山坐落向阳处,日日受日月光辉沐浴,自然产子。山峦子嗣,虽有九窍,却不通人言兽语。假以时日,方能幻化成形。有些山魅潜灵隐性,或得人体,或具兽形,便可升做山神,司一方香火。有的还未得人形,被人捉去,或囚或炼,则成妖魔。哪方有此妖孽,乱象自生。

  山精是个双头怪物,八只胳膊,脑袋中间独一只怪眼,能辨善恶忠奸,又擅观天象。它八只胳膊,力大无穷,极是难缠。因此,明阿又上次闯入禁地时,逢着它,也不敢放肆造次。

  杨朝烟头顶砖瓦不住掉落,打在肩颈之上。她背后纯钩龙吟不休,似乎按捺不住,要跃出鞘。那怪物身躯如许庞大,待到穿出房顶时,楼阁上几根长梁几乎尽折。她身躯一沉,乱抓几下,身躯往大火中坠落。

  阿又双腿一夹,草龙蓦地沉身,如箭离弦,飞射而出。山精左右两手互捞,都被他轻轻巧巧地闪过。

  小姑娘只觉得有人拦腰一挽,自急坠变做横冲。她才睁眼,就见前面一只大手猛然拍将下来。她不禁尖叫一声,吓得掩住眼睛。

  就听到少年沉声喝道:“你坐稳了——”

  说着,将她揪起,放到自己背后。

  小姑娘被他肩头挡住,便看不清妖怪动向。草龙速度快极,在山精耳旁腋下,指掌之间,穿来插去,犹如蝴蝶穿花,游刃有余。

  它忽而疾升,忽而俯冲,忽而左右转折,忽而原地盘旋,总差半分,叫妖物不得近身。杨朝烟伸出脖子,望见他们笔直地朝那怪脸上冲去。它张开嘴,也不知要喷什么东西。草龙猛地在半空中一个漂亮的翻滚,拔高几丈,绕到它天灵盖上。

  她低头一看,才明白为什么山精通身暗绿。它天灵盖上长满尺来深的青草,绕着无数藤条荆棘,周遭泛起一层银色水雾。因有此物护身,方才不致为烈焰所焚。

  明阿又一声长啸,忽然纵身一跳,正跳到它脑袋上。杨朝烟大吃一惊,身躯倾斜,紧紧抱住草龙的脖子。

  坐骑甚有灵性,带她飞高,跳出圈外。可小姑娘心中一阵紧似一阵,努力想要看清少年安危与否。奈何火势太凶,浓烟滚滚,瞧不真切。

  阿又站在山精脑瓜顶上,这边向下看,只觉甚妙,不禁微微一笑。他一手揪住草皮,一面留神它的手,念着咒向火焰一指,一根丈二长短的燃火的长鞭便到得手内。

  他将那东西展开,绕了两圈,正缠在怪物颈项上。山精原本就怕火,此刻脖子上多了个火圈,不由吼叫,几只大手乱抓起来。

  它口中想要喷出冷雨,不料越是挣扎,锁链缠得越紧。脖子上有些青草被点着,烧得噼啪作响。山精焦躁,扎手扎脚,摇摇晃晃,不知被什么绊住,身躯向前倾倒。

  明阿又觉得一阵炙热扑面而至,原来那怪慌不择路,竟一头扎到火堆之中。

  杨朝烟眯起眼睛,被风烟熏得双目红肿。她催动草龙,急道:“咱们过去……”

  话音刚落,但见火墙噌地蹿起十丈多高,几可接天。只映得满山朝霞,遍野红芒,引得厮杀的众人都不禁停下手,驻足观望,目瞪口呆。

  大火如同浇了烈酒相似,虽来得凶猛,也去得突然。不过一会儿,火头重新放低。里头一个奔走的黑影,这才止住脚步,跌跌撞撞,一步一拖朝这里行来。

  小姑娘倒吸一口凉气。

  巨塔般高大的山魅,此刻全身烈焰熊熊,仿佛一支大火把,走到哪里,哪里便起风烟。一转眼,山城之中街市俱燃,更不提岭上万年长就的苍松翠柏倒了多少。

  山精螃蟹似的几只手渐渐不能抬起,口中呼吼愈加低沉。它耷拉着脑袋,瘸着腿向东赶。杨朝烟定睛一瞧,才发现一只白色大鸟自火中穿出,朝谷外飞去。不是阿又还能是谁?她掉转龙头,径向少年奔来。

  明阿又袖子化做两只翅膀,在云中穿插。风势太狂,杨朝烟以手遮额,大喊道:“它死了没有?”

  少年却不答话,将手向下一指,道:“咱们下到林中去!”

  坐骑本已走得极快,小姑娘躲不开迎面划来的树枝。她贴在草龙脊梁上,免被横枝扫中。两人如同投林的飞鸟,走得既快且急。

  杨朝烟耳内听得背后怪响,巨震连连,仓皇中忍不住回头张望。这一望去,吃惊不小。只见山魅的个头似乎矮了许多,身上的火焰不知何时已经熄灭,肌肤由暗绿化做深深的褐红。它连滚带爬,倒像只丧家之犬。沿途上,淋漓滴下许多泥浆泥点,仿佛就要化掉一般。

  高坡隆隆作响,几块石头顺山脊滑入深谷。明阿又咬牙切齿,好像骂了一句。

  小姑娘只顾回望,险地没撞在树上。她一扯草龙鬃毛,半空转个急弯,立足遥看。

  少年收了法相,落在地上。他三步并两步,蹿上高处,右手搭住前额,仰头观望。过了会儿,突然喝道:“把纯钩给我。”

  杨朝烟立刻就明白了原因——天黑得真快!

  怪物双肩晃了一晃,向前扑倒。

  这一倒,好似地动山摇,整个狼虎谷也晃动不止。山精身子碰到泥土,顿时泥浆飞溅,一股腐臭的浊浪由上直下,好不壮观。正是飞流直下三千尺,却是夹沙带石,直若万马奔腾,迎头扑到。

  泥石流何等厉害,任你飞纵遁地,要想逃开也是不能。少年独个儿站在山腰,同这股急流相比,最多就是根牙签,怎么抵挡得住?

  小姑娘更不思索,自背后拔出剑,叫道:“接着!”

  纯钩划道银弧,正落在阿又手中。他转过手,将宝物迎风晃一晃,寒芒暴长。少年垂下头,不慌不忙,剑尖指地,轻轻划个“一”字,又伸出两指,掠过剑锋。鲜血自剑上倒流,滴入土内。他睁开眼,喊声:“裂!”

  一阵狂风由南向北,急掠即过,杨朝烟差点被掀翻在地。土里划的“一”字,流金飞霞,万道红光,灼灼耀目。纯钩厉声长吟,挟惊雷,裹风月,似乎将山川也劈做两半。

  眼看浊浪就要撞上明阿又,他脚下的土地骤然裂开一条大缝,山势一边推高,一边压低,缝隙眨眼之间已有峡谷般宽阔。激流收不住势,轰然倾入,仿佛变了颜色的瀑布,情实可怖。

  明阿又几番连续施法,筋疲力尽,这下不禁脚步虚浮,后退几步。耳听深谷中打回原形的妖物还在凄号,水中几只大手不住乱抓,仿佛要攀崖而上。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缓缓止息。

  少年抹了抹脸,定住神,慢慢还剑入鞘,一步一步走下山冈。

  他四处张望,却不见杨朝烟踪迹。阿又拨开草丛,赫然竟是委顿在地的草龙,旁边躺着昏迷不醒的小姑娘。

  原来,方才急浪卷到,她只顾观瞧,不留神被溅起的水流打中,摔在树上。所幸枝浓叶茂,滑下来时未曾受伤。

  明阿又收了坐骑,蹲下身,拍拍她的脸,道:“杨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