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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让他内心堵得慌


    远致沉默片刻,弯腰从地上抓过一根碗口粗壮的毛竹往腿上一放,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毛竹,仿佛眼前的这根毛竹是他的敌人,他正要对它宣战。

    睿海皱着眉头扫了儿子一眼,然后伸出右手挡在光柱上,一下手心一下手背,还不时歪着头看看,仿佛在欣赏着光柱中跳舞的飞尘。不过,他的演技看上去很是拙劣,完全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惶惑。

    远致坐在一旁的竹椅上低头默不作声,好一会儿,他从椅子背后的小木墩上取下一把山里人破竹专用的刀,将毛竹的一头顶在厅堂的地上,一头搁在自己的大腿处,娴熟地将那根粗壮的毛竹迅速剖开。

    毛竹爆裂的声音在这个空荡的家里显得异常清脆。睿海知道,这是儿子的一种宣泄。那爆裂的声音刺激着他,加重了他内心的不安。没有妈妈的孩子,他这个当父亲的能给儿子的关爱实在是太少了。此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具备当父亲的资格。

    我是一个失败和无用的人!睿海在心里骂自己。

    刀与竹子的摩擦声一阵阵传来,睿海眯缝着眼快速地偷看了儿子一眼,在如何将毛竹迅速地制作成篾制品上儿子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就是那些小动物、小飞虫的制作,远致的手艺也远胜于他。而且,远致还在制作过程利用竹子砍伐后因时间不同而产生的颜色差异来让他的小制作更加有层次,更加逼真。

    可是,这些手艺恐怕在远致之后就要失传了,现在的人们,除了钱还有谁喜欢这样的玩意?还有谁会去做这样的玩意?

    说心里话,睿海有时候很沉迷看儿子剖毛竹的样子,像极了年轻的他。刀的角度、力度恰到好处,他们家制作出来的篾制品经久耐用,花式特多,在山下的小镇很有名气。只是虽然供不应求,但却很难卖到好的价钱。

    远致一声不吭,手上的刀不停挥动,仅仅片刻的功夫就将那根破开的粗毛竹片成细窄超薄的篾片,这些篾片在远致的手里就像是一根根的面条,柔软、细长、韧性十足。

    睿海缩回手,两手相互搓了搓,环视自己空荡荡的家,长叹一口气,道:

    “如果不是爸拖累你,你也可以去城里赚钱娶媳妇,像你的同学那样风光!”似乎仍觉得表达不够,睿海又补充道,“新娘子肯定也是百里挑一的!”他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儿子,试图从儿子的反应中找到一点安慰。

    远致似乎没有听到父亲的话,而是将手里的砍刀非常有力地砍在那些刚片好的篾片上。篾片在锋利无比的砍刀作用下,瞬间断成两截。

    睿海傻了,他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没有言语的交流,但是,远致已经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了他的不安和无奈。

    远致站起跑出家,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对于刚才的举动,他瞬间就后悔了,他不应该给父亲压力,是自己没本事,让既当父亲又做母亲的老父受累!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睿海蹲下,伸手抓起一把斩断的篾片,禁不住老泪纵横。儿子大了不由爹娘,他不能因为身体不好拖着孩子的后腿。这次是最好的机会,宇帆、家豪他们过些天就要去省城,他必须放手,让儿子出去闯闯,大家在一起,多少有个照应。而且,他相信,只要远致走出这一步,也很快会出人头地,他不必他的同学们傻。儿子缺的是一个机会,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放手。

    远致风一般跑向后山,他要让自己身上的压抑全部宣泄出来,这是他把自己从难受中解放出来的最好办法。

    往常,他心里堵得慌的时候,他总是如此。躺在后山坡上,闻着地上青草的味道,看着碧蓝的天空,任凭山风在身体上扫过,想他从未见过面的母亲,然后在山坡上沉沉睡去,一觉醒来,该忘记的忘记,日子照样一天天过下去。

    这会儿,远致几乎是一口气冲到了后山最高点,他瘫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放声大哭起来。好一会儿,他渐渐平复下来,眼前飘来荡去的是父亲那张消瘦的脸颊。他一个激灵,坐起身,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今天对父亲的态度做过头了,伤害到了父亲。

    远致叹口气,他想好了,只要能够陪着父亲,纵然要他做一辈子的井底之蛙也无怨无悔。他檫干眼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粘着的树叶,慢慢地往坡下走。今天是宇帆的结婚宴,再有情绪,如果耽误了喝宇帆的结婚酒,同学们一定会怪罪他一辈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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