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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生死一搏

    一头青丝散落下来,遮住了幼安的视线,依稀听见李旦的声音夹杂在连绵的马蹄声中:“偏了一点,可惜。”

    眼见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点即燃,幼安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把头发胡乱朝后一拨,双手急急忙忙向地上挖去。

    浇了油的沙地,表层已经干硬了,可底下仍旧黏腻湿润,像膳房里和好的面团一样。

    此时马球已经落在武三思马下,赛到此时,他已经不像李旦那么从容不迫,反而显出几分急躁,脸色越发阴郁难看。

    两人两马几乎齐头并进而来,幼安却恍若未闻,仍旧不停地埋头挖沙。观亭里的李显,已经沉不住气了,“腾”一下站起来对李贤说话:“六哥,这样下去真要闹出人命了!”

    可李贤的目光,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场子里,那两人离得太近,只要挥起月杖,就能让对方头破血流,也能轻易打碎李、武两姓艰难维持的表面和气。

    幼安听见背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强迫自己不能慌乱,双手加快速度向下挖去,捧出一团湿哒哒的泥沙。

    马蹄已经就在她身后几步远,几乎听得到骏马奔跑时的喘息声。幼安顾不上回头去看,双手捧着湿沙,向前飞快地跑去。

    围观的宫女中间,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即使是健壮的昆仑奴,也未必跑得过马,更何况是一个娇弱的小姑娘。

    眼看马蹄就要踏在她身上,幼安忽然向前一跳,整个人完全没进场子正中原本用来安放球门木板的大洞里。

    李旦和武三思的马,都是万里挑一的神骏,遇到障碍本能地扬起前蹄、向前一跃,稳稳地落在对面。

    观亭里的人刚松一口气,便看见那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小宫女,摇摇晃晃地从坑洞里探出头来,把一块黏糊糊的湿泥,朝前掷去,“啪嗒”一声,正粘在李旦的马屁股上。

    马这种东西,最害怕身上看不见的位置有东西,那马挂了一块湿泥在身上,仰头长嘶一声,像疯了一样狂奔出去。

    观亭上的人毕竟离得远,看不清场子里的小动作,武三思在两马齐齐跃起的刹那,就已经扬起手里的月杖,照着李旦的后脑敲过去。幼安这一下引得那匹红鬃烈马发狂,倒让李旦将将躲过了这一下,只是手里的月杖被勾得脱手斜飞了出去。

    李旦应变机敏,当即反手一扭,扣住武三思的手腕,带着他一起滚落马下。

    这一下来得突然,武三思的马也受了惊吓,在原地不住地打转,连主人在哪也辨别不出,扬起前蹄就要踏下来。

    侍卫吓得面如土色,可球场阔大,一时想去救援也来不及。

    李旦一眼瞥见地上有一支女子的发簪,身子贴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一把将发簪握在手里。他扯住武三思的衣领向后一带,把他推出几步远,自己如灵活的猿猴一般,抱住了马脖子。

    受惊的马极难安抚,李旦攥住马鬃,却并不翻身上马,只看准了位置,用簪子一把划开了那匹马脖颈上的血管。那马奔出几步,轰然倒地,身子还在不住地抽搐。温热的马血滴在沙地上,染红了一大片。

    观亭上发出一阵惊呼,李旦从马腹下面起身,殷红血迹沾染在他白玉似的脸上,直如玉面修罗一般,走到已经瘫软在地的武三思面前,伸出一只手要拉他起来。

    “表哥也别舍不得,改天孤另挑一匹好马送你。”李旦噙着丝冷笑,语调悠扬如同吟唱一般,“畜生就是畜生,再怎么有感情,到了危及性命的时候,该杀,就得杀。”

    武三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知是当真被李旦震慑,还是气力不济,只大口喘着气,一句话也不说,眼神阴冷地一扫,又落在幼安身上。

    幼安心里一惊,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武三思吃了暗亏,只怕怒火又要撒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