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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

    谢婉第一次见到薛玟是在晋元十二年夏天的皇家宫宴上。

    那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以皇太后懿辰,天子大赦天下,宴请亲王百官及其亲眷,在宫中为太后贺寿。

    当时天子未到,百官刚刚就坐,相互寒暄着,谢婉在兄长身后,一眼便见到了对面人群后面,淡然自若处在喧嚣中,与周围的哄闹杂乱形成对比的人。

    谢婉问阿兄,那是谁啊。

    只见阿兄举杯祝酒,对面那人也举起玉杯,两人一饮而尽,举手投足间尽是文人朝官的风典雅气,不过对面那人也并没注意到谢婉。

    谢婉的阿兄没有回答她的疑问,旁边的一位女郎告诉她说,那是薛尚书的长子,薛玟。

    谢婉常常听兄长提起薛玟的名字,虽然他嘴上没说多么佩服他才华横溢,卓越超群,但是心中对薛玟绝对是敬佩的。

    薛玟十六岁参加科举考试,连中三元,成了晋元十年的进士,因为出身原因搁置着没官做,两月后破格当职五品少卿,为官期间他业绩卓越,皇帝陛下不想提拔他都不行,晋元十二年时十九岁的薛玟已升到了四品的太常寺卿,不过在钧田行策上,薛玟却反常的和父亲薛尚书反着来,试图推迟薛湛在江东试推的明鞭田法。

    那天晚宴时,太后娘娘并没有来,太后深居后宫,只叫宫人带了些话,意思是让大家各乐各的。众人包括谢婉在内的亲眷在内宫里见了太后一面就出来了。

    年轻的女郎君们用好了饭食,被宫人带着去了皇宫内的胜地玉液池,谢婉听人说那河池是天下皆知的美。

    六月间那叫“凌翠”的碧色荷花开了满满一池子,入夜月色下池上生着青烟,宫灯不知几时被置在石桥边上,此等美景看的谢婉都呆了。

    此时几个稍微大点的官家女郎正坐在一方供人看景的亭子里,看着年纪小得多,十分乖巧可爱的谢婉没人照管,便将她带到亭子中来。

    “太后娘娘口谕。”一个紫色云鹤锦纹宫服的宫人笔直站在亭外。

    在谢婉身旁的女郎们跪下来,见谢婉傻愣愣的站着,在她旁边悄声说:“快跪下,跪下。”

    谢婉最矮,年纪也最小,只有十四,一时忘了宫中的规矩,宫人们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太后是想着女郎们在宫里约束着,不好玩,开了恩,说她们用过晚饭就可以出宫去。可以出宫,那些稍微大点的女郎就跟着宫人走了,而谢婉没人带着,也从没来过宫里,只能在这里等着兄长谢衍。

    青顶红柱的亭通过石桥的延伸立在池中央,两边是成片的青荷,各有姿色。

    亭子挡风的石屏像是刚立在这的,那上边刻了许多诗文,谢婉已识了许多的字,一个人坐在亭中,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其中大多写的是赞颂江啊湖啊美景的,词藻美绝,谢婉看了虽然不懂其中什么忠心为国深刻的内涵,但是写的好她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刻在这里。

    正看着有句:遽飚落碧天,震霭经延年。再看着后面的名字,谢寅之,谢婉回想起是阿兄的字就是“寅之”。

    再往前看,是晋元十年的诗文:天恩赐雨漫听楼,各向春风各解愁。谢婉往下看,是一个叫薛善化的人。

    两人行文风格十分不同,不过都讲的是天子恩赐,倒是十分有默契。

    忽的听着前面闹哄哄的,定睛一看,原来是宫宴散了,许多官员一路走到这里。

    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亭中走来,谢婉没来得及走,被一众人堵在了亭子里,不想那些人中,为首的人旁边那个青年,谢婉认识,他头上戴着陛下赐的花,是人们口中今年刚刚中了进士的绿衣郎,是谢婉的冤种哥哥。

    被众位前辈推着走前边的谢衍正说着话,见到谢婉也是一愣:“小婉?”

    谢婉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起家中嬷嬷教的规矩,连忙给百官行礼。

    礼正,谢衍难得肯定的点点头,走过去拉着她拍拍她脑袋,大家都笑了,为首的那中年男子被人称作尚书的,笑着说:“时常听你说家中的妹子玩闹不休,如今我看着,很是乖巧啊。”

    “老师说笑了。”谢衍带着笑向薛湛做礼。

    “哈哈,寅之这妹妹是初次赴宫宴,拘束着,从前在他家里,我见到的可是很让人烦恼的啊!”后面的那人谢婉也渐渐想起来,他是谢家的世交前辈,官至兵马司正使,叫陶谦,陶谦很喜欢谢婉的二哥谢坤,为了收他做学生时常到谢家来做客。

    谢婉的兄长谢衍,他本可以继承父亲遗业,谢卢克去世,解丁忧后他替父都御史一职,在都察院的事务也是谢衍接手在做。只不过谢衍是心高气傲的,用一年多时间考中进士,成为天子门生,将都御史一职牢牢坐稳。

    一时间气氛极其融洽,都有说有笑的,谢婉不懂他们的话中有话,只在兄长身边安静待着。

    天色晚了,宫中的玄极门就要落锁,那群朝中肱骨的队伍在池中亭子停留了了一会就各自散了。

    亭中只留下了谢衍和走在最后被谢衍叫住的薛玟,还有昏昏欲睡的谢婉。

    谢婉石桌上打瞌睡,谢衍见她困着了,将手上的披风给她披在肩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睡一会。

    薛玟看着兄妹俩感情甚好,只笑了笑,向谢衍告辞:“都御史,薛玟也告退了。”薛玟讲起礼来是最让人受不了的。

    谢衍不怎么自在,说:“我同你一道走吧,我妹妹睡着了,我抱着她不好拿东西。”

    薛玟看看已经走远了的尚书等人只好点头,他似乎天生的一副谦卑性子,逆来顺受,谢衍常常这么想他。

    谢衍其实比薛玟还要小两岁,只因为薛玟不是薛尚书嫡出的儿子,即使他曾经连中三元,还是常常遭人轻视,连母亲也曾被人拿出来做贬低他的由头,中了进士后一段时间甚至没有官做。

    与薛玟有交集,是因为薛玟的父亲薛湛是谢衍的老师。谢衍似乎矛盾着,和薛玟像朋友,却不是朋友,一边十分钦佩他的才华,甚至想要和他找个机会把酒言欢,一边又因为他母亲的身份不肯与他走太近。

    把谢婉包裹的严实了,将她打横抱着,谢衍比薛玟矮一点,今日又喝了些酒,走在前面抱着谢婉,看起来有几分吃力。

    谢婉被折腾醒了,就窝在兄长怀中伸着脑袋,瞟着后头的薛玟,薛玟本来就自若的走着,谁知抬头就看见了谢婉一双打量的眸子。

    “怎么了?”谢衍感觉怀中妹妹忽然一缩,“是不是冷着了?”

    “没有,阿兄我醒了,你放我下来吧。”谢婉被放下来,谢衍帮她整理整理仪容,三人又继续走,谢婉在薛玟与谢衍中间。

    谢婉似乎挺高兴的,只不过头上一堆金钗银簪拘束着她,粉白色的纱衣袖子长得遮住了手,谢衍身量高,给她披着的披风拖到了地上。

    谢婉微微走慢了一点,在薛玟身边问他:“你是叫……薛玟吗?”

    两人一左一右,谢衍牵着她的手拉了拉,对她说:“小婉,薛大人是太常寺卿,不可直接唤他姓名的。”

    谢婉点头。

    “无碍,怎么叫都好的。”薛玟欠了欠身子,对谢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