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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夜屠夫

    风,狂风。

    狂风箭雨铺天盖地,密匝匝地溅射在了古老的石镇上,屋檐上,斗笠上。

    斗笠形成一道道雨帘,将旱道变成了水田,又顷刻化作朵朵激昂的浪花,彻底融入那纷乱的涟漪之中。

    是的,有这么一群人快速穿行在石镇小巷之中。他们每个人都将斗笠压得很低,让人瞧不清面容,他们每个人手中还有一柄剑,一柄在雨夜中,黑得发亮的剑!

    叶不归落在队伍的末尾,也是一群人中,少数几个,被这场大雨淋得睁不开眼的人。

    他并不能向为首三位长老一般,在外放真气护盾,保持高度警戒下,还有闲心用它来抵御雨水,也不能像身前高手那般将落进衣内的雨水迅速用真气蒸干。

    他只能一面时不时地抹着满脸的雨水,一面紧紧地跟上队伍。

    但他毫不气馁,因为这里所有人都没有他年轻,正因为年轻,才能脱颖而出,被破格准许参加这次任务;也正因为年轻,才有无限的可能与希望。

    希望在远方,远方有灯光。

    灯光看起来微弱昏黄,可却在这阴冷暴戾的雨夜中,仿佛灯塔般明亮。

    为首三长老的身子,忽然就在雨中停顿,整个队伍也就令行禁止在了原地。

    叶不归显然是初次参加这种团体任务,不过他是优秀的,也同样自信,只比别人稍稍慢了半拍而已,然后他那一颗跳动心脏开始猛然加速,就好比此刻的风雨又急又躁。

    他不是没有杀过人,相反他杀的人恐怕比同龄人杀过的鸡,还要多些,所以并不是那么容易兴奋或胆怯,但今夜要杀的人却是“天字甲等令”上,有名的狠角儿!

    据传此人一柄刀、一壶酒,便在一夜之间屠尽了极乐宗内,两百八十二名二重识幽境高手,连同五重窥真境九品的掌门极乐神君,都被钉死在自家门匾上。

    又据传这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杀过人后,就必定会去找女人,天下一等一的美人。

    还是那抹灯光,此刻映有灯光的残破酒肆中,忽就有了雄浑的嗓音传出。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他娘…嗝、都来了!”

    说话之人的嗓音雄浑粗犷,在雨夜清晰入耳,显得修为极为精湛,可此时却有些口齿不清,嘟嘟囔囔,仿佛早已烂醉如泥。

    但组织中的所有人连同叶不归,都不会就此轻视这个人,甚至他们都知道,此人成名绝技“醉战八方”,便是要靠着酒意才能完美挥洒。

    挥洒的是酒,挥洒的也是血。

    所以没有人应话,有的只是突如其去的一剑!

    剑光森寒,犹如骤雨。

    那飞剑脱手而出,顿时就幻化出数十柄剑身,散落在酒肆夜空之中,剑身自然是真气所凝,但却顷刻犹如实质,泼天的雨水顺着条条剑尖划落,成了一道又一道,横亘在天地之间的雨帘。

    而这漫天的剑阵,也仅仅停顿了半息,便向着酒肆急急扎去,只听“哚哚哚”数声密集的声响传来,那破落的酒肆就此倾塌,瞬间成了一对废墟石砾。

    出手之人乃是为首三长老之一。

    叶不归还没有资格获悉他在组织中的代号,但知道这名领队长老,是个不折不扣步入六重千岁境九品的真人,比那极乐神君足足高了一个境界,寿命最长可达千载之久,只差一步就可以踏入七重殊胜境。

    而这么一个高手,一上来便选择出手偷袭,务求一击必杀,足见组织对这个“天字甲等令”的目标,是多么的小心谨慎,又是多么的势在必得。

    酒肆废墟中再没有灯光传来,却传出了豪迈的笑声。

    “原来千岁境高手只会在背后捅人的腚眼子么,不过可惜啊,大爷的腚眼硬得很——!”

    戏谑的话语说到最后,声响陡然拔高,犹如一道惊雷掀起了漫天灰砾。

    灰砾之中,还有一抹横扫而来的巨大刀光!

    醉战八方第一式——刀绽惊雷。

    “唰!”

    身在队伍最后的叶不归,瞬间就认出这惊天动地的刀式,只不过认出是一回事,躲开就是另一码事。

    这就好比,前方竖起的一面真气护盾,犹如纸糊般顷刻破碎,眼前的雨幕居然被生生一分为二,一半是黑的,黑色的雨水;而另一半是红的,猩红的血水!

    电光石火间,所有人仍是低估了这抹刀光的威力,所有站着人,便如韭菜一般被齐腰削断!

    那花花绿绿的肠子,犹如粗大的面条一般,混着血水洒了一地,肠子中的屎尿,也顿时就将空气熏染得臭不可闻。

    可叶不归没有倒下!

    倒不是他修为多么高超,实在是因站在队伍的最后一个,这一刀的威力也恰好将尽,居然没能将他一刀两断,可此刻他仍旧没有闲工夫捂住鼻子。

    他右手撑着剑柄,单膝跪了地上,左手将露出肚皮的肠子一寸一寸地塞回去,他绝不要像这些人一样死去,他还年轻!

    可是,那个人,不、那个恶鬼正扛着硕大的长刀,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黑夜中瞧不清他的面目,但那柄血刀尤为醒目。

    “呵,三重百炼境居然也敢来凑数?什么时候本大爷的命这么不值钱了?”

    这“恶鬼”摸着下巴上的短髭,饶有兴趣地看着叶不归。

    如此近距离下,叶不归仍然看不见他的面目,他的视线已开始因失血过多而逐渐模糊。

    “好吧,今天没有见到相邀的美人,原本是很生气的,不过本大爷对于弱者从来都只出一刀,所以可怜虫,你不用死了,欢呼吧,哈哈哈哈!”

    叶不归在听到自己不用死的时候,全身没来由的一松,所有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就被这句话给抽空了,他软软地瘫倒了下来,倒在了混杂着屎尿的血水中。

    他嗅着那腥臊的气味,听着刺耳的嘲笑声,双目不由渐渐赤红,一股只属于年轻人的骄傲与冲动,促使着他叫嚣:“你记住,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领到所有的赏格!”

    “有种!可惜你不是个娘们,否则说不定,嗝……”

    说着,这人满不在乎地仰头灌了一口酒,酒虽是劣酒,但一个人若是心情好,就连这腥臊的空气也是格外好闻的。

    谁知这人转过身去,刚走了两步,忽又停了下来。

    叶不归以为醉汉要反悔,却见他咧嘴笑道:“既然早来了,为何不随这些人一块儿出手?”

    说着,这人晃晃悠悠地转过身来,望着了前方的夜空,眼神突然就爆出了一缕精光,那道目光仿佛能洞穿层层夜雨,望向那不远处的翘角石檐上。

    石檐上赫然有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女人此刻就蹲在飞檐的角上,宛如一尊石雕静止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