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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作者有话要说:</br>1本文隔日中午12点更,申榜后随榜,不断更,不坑。

    2若遇第一章修改更新,一般是为作公告之用,无须反复阅读。

    3本文三个主角:白霜序为绝对主角,视角跟他;爨容为官配;师昂为灵魂人物,请不要以出场顺序以及戏份多少来划分角色的重要性!!!(白霜序第一章出场,爨容第一章露脸,师昂第一卷出场)

    4没看过本系列前传不影响阅读,看过前传会有彩蛋

    5东晋十六国背景,全文时间统一按东晋年号,会有微调,考究党慎入。欢迎各种讨论,婉谢人参公鸡!

    “听说昨晚又出事了?”

    楼下石头围砌的小院中,捣衣声戛然而止,小姑娘捏着木杵子前倾,半个身子探入晨光,向着石坎下手提掐刀的老人眨眼,像是怕接下来的话被旁人听了去,把娇嫩的嗓音压得像舂谷子般低沉,说:“六阿公,我二哥他,他,他又寻死了!这回还换了个新花样——跳崖!加上先前的坠井、撞树、舞锄头、上吊……三月来,足有七次喽!”

    鬓间带露的羊踯躅闪烁金光,她的语气一惊一乍,但尾调上翘,隐隐有些兴奋。

    山寨不大,吊脚楼连片,藏于青山之中,来去闭塞,邻里间多少有些远近亲缘。

    从那声恭顺的“六阿公”开始,躺在竹榻上的少年便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听着楼外的谈话,冷冷嗤笑。

    那不是跳崖,只是想试一试轻功,而之前也并非寻死,不过想证明自己会武功这件事,既不是做梦,也不是上辈子的残念。

    虽说有时候,他确实闪过几许念头,希望一死了之,彻底结束眼下的困苦。

    不一会,厢房竹门被推开。

    小妹木香抱着空衣盆蹑手蹑脚走进来,余光扫见白霜序瞪大的眼睛,登时挺直腰板,撅着嘴,把盆里的土陶碗一只一只重重搁在矮几上,抱怨道:“二哥,这都多少回了!你,你这次还故意选个陡坡。你说你,摔死也就算了,要是不慎摔成个瘫子,大姐明天就能把你用草席一裹,重新扔回乱葬岗去!“

    碗里是两只白面馒头,还有清澈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小丫头不过六七岁,刚捣完衣服的手没劲,端碗不平,溅了些粥水在手,顺势擦在脏兮兮的襦衫上,白霜序甚为介怀,挪开目光,转头却又撞见推到跟前的白馒头上留着大大的五指黑印。

    胃中酸气翻涌,顿觉食欲不振。

    木香凑上来,掀开被褥一角,从怀里掏出一只捂热的鸡蛋,偷偷藏进去,随后将食指贴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家里穷得总共只有两只鸡。

    精于计算的大姐眼里揉不进沙子,绝不会舍得与他加餐,白霜序眼尾发红,想必是小丫头省下一枚给自己。

    “不吃。”

    他背过身去,记忆还停留在驰马夜奔赶赴荆州的路上,而后骤然断片。

    三个月前,他苏醒过来,却变成了眼下这个名为木樨的穷苦少年,不仅武功尽失,连模样也大变。

    他怎么会跑到这样一具身体里,从三里外的乱葬岗被人抬回来?

    是死去轮回投胎?

    还是他本就是木樨,因为昏睡,脑中那个叫“白霜序”的少年所经之事,不过蕉叶覆鹿,大梦黄粱?

    篾片编织的笸箩上放着一只破烂的刻漏,水从壶孔中泄出,浮箭下沉,指向辰时一刻。外间喧嚣一浪接一浪,白霜序知道,山寨木楼里的人将要走空,赶在暮秋霜落前,下到半腰梯田里割完今岁的谷穗。

    木香开始收拾汗巾,将余下的两个馒头包在花布里——这是她们娘儿仨今日的口粮。她起身去拿斗笠,三弟木棉从门缝里把小脑袋支进来,粗声粗气喊:“喂!大姐提着镰刀上来啦!”

    “闭嘴!”

    木香惊了一跳,差点把馒头摔落,回头瞪了他一眼,摘了斗笠扔过去,转头却发现放在下方的小藤篓不知所踪,两手乱翻,不由焦头烂额。

    一家四兄妹,大姐与二哥素来不合,平日能不见则不见,昨夜接骨更是未敢惊动,若惹她上来催请,只怕由那泼辣性子,别说有馒头米粥喝,就是二哥另外一条腿,也得给打折了不可。

    越想越急,木香翻箱倒屉,屋里顿时物什横飞,木棉夹在中间,怕遭飞来横祸,赶紧把门掩住,白霜序正待屏息吐纳,好几只破陶罐差点扔在脸上。

    十息之后,小丫头从榻下拖出她的宝贝。

    白霜序转动眼珠,飞看一眼,后知后觉忆起自己昨日一脚将那碍事的家伙踹开的情景。不等他狡辩,木香已经咋呼起来:“二哥,你又把我的东西乱放!”

    木棉在门外催,声音越发急切,连称呼都变了:“快,母老虎看过来咯!不不不,她上来咯,上来咯!”

    屋里的小姑娘脸色一变,不再论理,捞了一把篓子里的刺儿菜往嘴里塞,胡乱咀嚼两下,吐出来,和着唾液一道呼在白霜序额角磕破的伤口上,迅速揽过一应物件向外跑。

    这草又称小蓟,有止血治创的功效。

    六七岁的丫头片子哪懂得这么多,多半是前一阵子撞见他用过,便偷偷记下,以备不时之需。

    白霜序盯着屋顶,哑着声提醒:“饴糖在左方第三个小屉的纸包里,你脚边箩筐里有一只弹弓,给木棉的。”

    “多谢二哥!”

    小丫头欢喜应下,出了门。

    刚掩上门板,顺着藤梯自下而至的脚步声骤然静止,门外两个小不点一边藏宝贝,一边装腔作势说话。

    “二哥虽然不傻了,但是好像疯了。”

    “别是出门一趟被人敲坏脑袋。”

    “敲坏就敲坏,谁叫他好赌!最好把手脚都给剁掉,扔到山里喂、老、虎!”

    木香话音放慢,拿余光偷瞄,大姐木莲冷哼一声,转头进了侧屋,顺带嘱咐:“还不快下去帮阿娘拿耙子箩筐,手脚这么慢,是想学某些人躺在家里当死狗吗!”

    破房子隔音极差,白霜序竖着耳朵,听见她进了隔壁厢房。

    这位泼辣的大娘子他打过几眼照面,惯爱将发髻垂坠左耳后,印象最深的便是髻间的一支银制杜鹃发簪,走起路来丁零当啷响动。

    寨里的姑娘出嫁前,家中都会备一套贵重的银首饰,从银帽、围帕到耳珰一应俱全,可惜木家家徒四壁,只剩下老母并膝下四个儿女,再无余钱置办,因此,木莲对这簪子爱不释手,逢出门必戴。

    想来正是回屋翻找。

    隔壁很快静下来,只余未掩实的屋门被萧瑟秋风吹得嘎吱作响。